洛德和德夫爷爷

文|陈青砚

洛德今天很开心，因为他今天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

洛德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地。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地上弹来弹去就像地上结出的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小蘑菇。

日暮下，太阳金色的光暖暖地铺在干干净净的泥土路上，慢慢地蒸出一股雨后清新的味道。远方雾霭朦胧，层层叠叠的黛山一环扣着一环，将这个干净朴实的村庄一分不差地围在自己的怀抱里。高大的树木在路旁排成均匀对称的两排，树叶在温柔的秋风里招摇起舞，哗哗作响，嫩绿的枝叶仿佛随时可以滴出水来。

洛德很快到了家，他轻轻地用指尖点了点屋门口的精心种植的血红色的玫瑰花，又将鼻尖接近仔细地闻了闻，花香如同沁人的香水般铺满整个鼻腔。洛德欢快地进门，转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人在家。洛德有些失落，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其他人。他拖着身子上了楼，趴在他的小窗户旁，远远地便瞧见了村子边那个长得“张牙舞爪”的粗壮大树。

洛德知道，那棵树没有人去摘果子的，因为果子是有毒的。洛德眨巴着眼睛，盯着这画一般的风景。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闯进他的画里来。

洛德尖叫道：“德夫爷爷！德夫爷爷！”洛德拼命地挥着手，散乱的黄色小卷发在风里颤抖着。

德夫爷爷听到后，缓缓抬起头，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终，他捏着他的细腿眼镜注意到了洛德。于是他对着那个青色的窗口轻轻挥了挥手，满脸的皱纹在这时都堆在一起，将眼睛挤成窄窄的一条缝，但还是温暖地笑着，不置一语。

洛德开心地下楼，向德夫爷爷跑去。洛德兴奋地分享了他的好消息。

德夫爷爷微微笑着，最后，那笑容渐渐淡了。他问：“如果你考了第一名你是不是会更开心呢？”

洛德眼睛里燃烧的火苗突然熄了，小小的脸颊上装着大人样子的严肃神情，噘着嘴巴，拧着眉头，正色叉腰摇头说道：“我是不可能得第一的，因为我是帕瑟小镇的人。”

德夫爷爷神情也严肃了：“为什么不可能？”

“老师说了”，洛德古怪地学着老师的表情，模仿道：“帕瑟小镇的人不可能考第一的，因为海莉老师教了这么多年学从来都没有过。就像谁也不能吃村子边上那棵树上有毒的果实一样。”

德夫爷爷慢慢地蹲下来，爱抚地摸着洛德的小脑袋问：“你吃过吗？”

洛德思虑了一下，摇了摇头。

德夫爷爷静静地看着他，拉起他的手，向村边走去。

在树下，洛德扬起困惑的小脸蛋，看看这棵和村子里所有树都不一样的树，又看看德夫爷爷。德夫爷爷伸出双手将一个又大又红的果实摘下来，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递给小洛德。洛德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又偷偷瞄了德夫爷爷一眼。德夫爷爷轻轻笑着，示意他也闻一闻。洛德将信将疑，远远地一闻，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失声叫道：“爷爷，这个是甜甜的！”

德夫爷爷笑了，拿过来，咬了一口，又递给洛德。

洛德惊讶地看着爷爷，伸手想阻止，却被拦下了。洛德赶紧冲他喊道：“爷爷，不能吃，这个有毒！”

德夫爷爷没有理会，而是“咔嗞”地咬一口，而后觉得美味似的冲着洛德点了点头。

洛德看着德夫爷爷，德夫爷爷看着洛德。两人对视良久。

德夫爷爷将那个果实又递给洛德，洛德仔仔细细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撅起嘴巴轻轻咬了一小口。

“嗯？”洛德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好好吃啊！”洛德仿佛觉得不妥，皱起眉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德夫爷爷小心翼翼地问：“我吃了会死吗？”

德夫爷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注意到这里的树木只有一种了吗？”

洛德“嘎吱嘎吱”嚼着，他抬眼望去，果然四周甚至整个村子只有同一种树木。洛德挠挠头，他以前从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那你注意到这个村子的人都只种玫瑰了吗？”

洛德摇摇头。

“你看那些树木，是不是道路两旁都十分对称，如果你测量的话，甚至分毫不差。”

洛德更加迷惑了，不解地皱着眉毛。

德夫爷爷捏了捏他柔软的小脸蛋，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他们只把对称整齐称为美，而无视自由与散乱；他们将大红色的玫瑰作为信徒的标准，而不允许其他花种的出现；他们崇敬神明，却妄自菲薄，认为得番小镇才是最接近上帝的地方，只有那个地方才可以培育天才；他们甚至认为这棵树是上帝送到人间的潘多拉，不可接近同样不可毁灭。”

德夫爷爷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他们把愚昧当做纯洁，把无知当做真实，把单调称作完美，将谬言奉为圭臬。”

洛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讲。

德夫爷爷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接着说，“你知道吗，孩子，我们这座小镇曾经也有一个考过第一的人。”

“是你的德夫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