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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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知道，从老李昏昏欲睡再也认不出他的那一天起，这个江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老张是两年之前被家人送到这家精神病院的，其实他只是脾气大，发起脾气的时候抓起什么都往地上摔，家里经常是狼藉一片。有一天他竟然随手抓起了沙发上的猫，也扔到地上摔死了。家人实在受不了了，就把他送到了这里来了。

老李比他晚来了半年，和他住在同一个房间。在老张看来老李平时都很正常，只是偶尔会一个人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他不明白老李对家人和社会有什么危害，竟然也被送到了这里来。

精神病院的生活规律地像每一天都是用同一个底版复印出来的。早上七点起床之后要去洗漱，然后排队去领药，就着一小杯水把一小瓶盖花花绿绿的药吃下去。之后他们一起来到大厅做广播体操，虽然是统一用扬声器放着音乐，可他们却好像每个人都在听自己不同的版本，整个场面极其混乱。绝大多数人目光呆滞，动作缓慢而无力，还有几个好像打了鸡血，动作好像按下了快进键一样。

最近的餐食越来越差了，鸡蛋没有了，牛奶也被替换成了奶味饮料。当然有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吃到一顿以前的餐食，后勤部的王胖子给领导介绍说这里的餐食既丰盛又有营养。

然后就是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老张和老李喜欢在一起玩。他们一起打牌，一起下棋。有一天老张发明了一个游戏，他和老李一起变身成大侠去闯江湖。他们把枕巾卷成卷就成了手里的剑，一人去水房拿了一把扫帚就成了马，他们开始了仗剑骑马在江湖流浪。

平时他们只和空气中想象的坏人过招，有时两位大侠也相互切磋一下。刚开始护工还试图阻拦他们，可是后来看他们也不会有危害，就由着他们去了。况且有几个护工为了能及时转正正忙着找医生和院长打情骂俏呢，也许他们觉得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行尸走肉，有时竟当着他们的面做一些下流的动作。

两位大侠为人正直，病友们在玩游戏时发生争执，吵架甚至发生一点小冲突的时候，都不想去找护工，而是请两位大侠来主持公道。于是两位大侠快马加鞭赶去平息江湖上的纷争。

可是后来老张觉得大侠就应该惩恶扬善，于是有一天他们两个向克扣他们伙食的王胖子和几个奸夫淫妇发起了进攻·····

他们两个被关了禁闭，还被加大了药量。老张吃药的时候把药藏在舌头底下，待医生走后再把药吐出来冲到马桶里，然后躺下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两三天，也许更久。他终于被放了出来。出来后他急忙到活动室去找老李，老李正在一个角落里用牙膏往墙上胡乱画着什么。他大声地呼喊着老李的名字，可是老李只是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在墙上画。从老李麻木的表情和呆滞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已经不认识老张了。

老张明白了，现在偌大的江湖，只剩了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