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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劫

2024-04-09  本文已影响0人  北烟i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壹】

秀禾立在挂着绣有精美花纹帘子的房门外,红着脸听屋里小姐不断传出的娇喘声,似乎今天来的客人让小姐很是满意,声音落在耳里比以往大了许多。但此刻她顾不得猜测屋里让小姐能如此欢愉的人的身份,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眸色阴沉的男人,猛吸一口气,再次抬起手叩响了那扇朱红色的门。

“小姐,云将军来了。”

“再敢嚷一句,将你扔出去喂狗。”

一道清冷彻骨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吓得她忍不住哆嗦了好几下身子。来的第一天就听楼里的姐姐们说这位小姐脾性古怪,不好相处,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懂人情世故。而原本服侍小姐的丫头因为家里老母去世,告了假回去奔丧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楼里妈妈见她姿色不错,虽是新来的,还是安排她顶了那丫头的空,成了在小姐身边服侍的贴身丫头。

可即使小姐脾气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主子,见小姐压根就没将将军的名讳放在眼里,只好鼓起勇气对身边的人说道:

“将军,小姐今日实在是不便,还望将军……”

“再喊。”

带着冰冷而又不容拒绝的口吻,听得秀禾心里叫苦不迭,里面是自己的主子,外面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无论喊还是不喊,她一个小丫头都要得罪一方。

而屋里的小姐似乎是带着某种刻意,原本只是低低的娇喘此刻成了放纵的呻吟。秀禾根本不敢抬头看站在自己身边云将军的脸有多黑,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正涔涔地往出冒。

就在她决定豁出去再次敲门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华贵长袍的男子慵懒地走出来,衣带尚未完全系好,露出来的胸口、脖颈处,有道道明显的抓痕。男子随意拢了拢自己有些披散开来的长发,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服。

完全不同于云将军,常年带兵作战的云将军总是给人一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霸气,而眼前的男子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有种忍不住想接近的冲动。秀禾一时看得痴了,直到男子发出轻笑的声音。

“吆,云将军今天竟也有雅兴跑来找乐子?”

男子说话间,衣袍上最后一颗扣子也被系好,秀禾注意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竟比一般女子的手看上去还要白皙。

“前不久还听人说七皇子最近身体不好,完全是谬传,七皇子看起来气色红润,身体康健。”

“宫里一直传闻本皇子命不久矣,这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素闻云将军不近女色、不贪美酒,如今在这里见到将军,着实有点意外。”

“让七皇子见笑了。”

秀禾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她通报了好几声云将军来了,里面的人都不为所动。原来他竟是楼里姐姐们说的那个总是病殃殃的七皇子——宁欢,喜欢了小姐整整五年的人。

她还听说这位七皇子自幼聪颖过人,小小年纪骑射技术就已经无人可比,连云将军都不是对手,只是天生身子骨弱,长年都需药物调理,加上生母并不好的身份,在宫里一直被受排挤。

两人没说几句话,云将军就进了屋子,她抬脚也正要进去侍候小姐,听到一旁的七皇子突然咳嗽,立马停住脚步。

“我去给您倒杯水来。”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被那样好看的人笑意盈盈地问道,秀禾只觉得脸颊突然一热,似有一缕春风吹进心里。

“秀禾。”

“秀禾?不错,好名字,去伺候你家小姐,她一定累坏了。”

七皇子说完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走出门口,待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秀禾才收回目光进了房间。

古朴典雅的房间内,云将军正端坐在红色木桌前,一双阴沉的眸子带着怒气。秀禾不敢随意打量,微低着头走到粉色的纱幔前。

“秀禾帮小姐更衣。”

“你先出去。”

听到小姐的声音,她只好点头应允,又对将军行了行礼掩门出去。待门轻轻关上,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声音过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落在了红色木桌另一侧。

【贰】

五年未见,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许是当了将军后难免作战厮杀,初见时的温和气质已荡然无存,浑身只剩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望着眼前曾经朝夕相处过四个月的人,她暗想,还是未曾见过他全部真实面目。

“为何糟践自己?”

带着明显怒气的质问落在耳里,她没有害怕反而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与你何干?”

自此我与你,不赊也不欠。五年前他亲口说出的话,犹在耳畔回响。

“孟清婉,当初为何那样待我?为何你如今又成了这副样子?”

为何那样待他?这样一句话让一双清冷的眸子变得恍惚起来。

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和往日一样吹灭了灯正准备休息,一行不速之客突然来到家里,漆黑的房间根本看不清一行人的面容,她来不及叫喊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

“爱子云澈幸得姑娘搭救,才死里逃生,老夫此行前来特地为了感谢姑娘,一点薄礼还望姑娘收下。”

随着话落,一个随从立马将一个托盘递给她,沉甸甸的重量即使没有亲眼看见里面是什么,她也知道那是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白银。自小以采药为生贴补家用,还要照顾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瞎眼姐姐,一直以来举步维艰。这些银子别说没见过,就是做梦也都不敢想过。可她摸着那些银子,心里很是不安。

“云澈如今伤势已完全恢复,得跟老夫回朝处理要事,不能因贪恋一时儿女情长误了国事,还望姑娘放人。”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她险些站立不稳。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竟一点都不觉得疼。原来上山采药在草丛里随手救回来的人,竟然是当朝云相之子,而他本名为云澈不是楼澈,且从云相的话里看,自己和云澈四个月来追风赶月,围炉煮茶,对溪吟唱,一切的一切都被别人暗中看在眼里。

“云澈素来不喜掺和朝廷之事,但如今山河动荡,外敌虎视眈眈随时想要入侵我朝,而朝堂上又有贼人祸乱朝纲。老夫年岁已高,想为朝廷卖命也卖不动了,云澈作为老夫的儿子,他有义务代我去替皇上守这江山,姑娘说对吗?”

她想说不对,山河动荡、朝纲不稳与她有何干,年岁已高需要别人代替其上场厮杀又与她何干?她只想余生遇到一个心爱的人,陪着自己和姐姐守着几亩薄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就好,可理智当前,她还是听到自己问了一句:

“相爷希望我怎么做?”

“姑娘是林中鹤,云澈是海里鱼,海陆不相通,姑娘与云澈,命数也不同,姑娘是聪明人,老夫想姑娘明白。”

低着头并未给出答复,她怎会听不出云相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与云澈不配?她是林中鹤,是一个以采药为生的野丫头不错,可云澈不是海中鱼,他是天上鹰,雄鹰本就应展翅苍穹,搏击长空,而不是困于自己这片巴掌大的天地。若不是自己无意遇见他并救下他,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近他们这等尊贵人家。一双眸子渐渐笼上一层雾气,良久,有声音缓缓响起:

“相爷放心,民女知道该怎么做。”

“说话,哑巴了?”

耳边突然传来厉声的质问,她抬头,思念了五年的人如今就在眼前,那双眸子的恨意和五年前离开时看她的一模一样,甚至更浓。

“为何那样待你五年前就说过,至于为何沦落至此,与你又有何关系?”

“孟清婉。”下一秒,喉咙骤然一紧,脖子被一双大手死死钳住,似乎只要他悄悄用力,就能立马让自己变为无头之尸。

“孟清婉,你到底,有没有苦衷?”

“没有。”

随着两个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她看到云澈眼里闪过一丝悲痛,竟开始慢慢松开了那双钳着自己的大手。就在她以为云澈放过了自己,开始大口喘气时,却猝不及防被他拦腰抱起。

“孟清婉,你既然做了风尘女子,只要给银子就能让你心甘情愿伺候是吗,来,服侍我。”他将她大力扔在床上,随即就要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内心彻底慌了,她可以承欢于天下任何男人身下,唯独不能是他。拼命护着自己的衣服,殊不知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云澈,随着大手一扯,薄薄的衣衫悉数褪尽。

“云澈,我是七皇子的人,你放了我。”

“不许在我面前提那杂种,孟清婉,你不过是一个人人可骑的娼妓,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将军?五年前,是你亲口让我娶你,是你把身子给了我,说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你都忘了是吗,本将军今天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云澈没有丝毫怜惜将她粗暴地压至身下,望着那双满是恨意和报复的眼神,她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才不至于疼地叫出声来,可身上的疼远不及心里的疼。

云澈,你可知,一切的一切我从未忘记,你可知,我心里又有多恨。

【叁】

五年前的秋天,孟清婉和往常一样进山里采药,却在下山时看到一个人奄奄一息昏迷在草丛里。似是从很高的山上滚下来,男子的身体被树和尖石划得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她本不打算救,但想到山里有狼和其它猛兽出没,于心不忍还是决定救下他。男子身体很沉,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他一路拖了回来。

姐姐担忧她的安危,一直立在门口张望,虽说从小眼睛不行但听力十分敏锐,听到她沉重的步伐立马判定遇到了事情。当听说她救了一个陌生男人回来时,姐姐显得很抗拒,最后拗不过她,只好同意让男子暂且住在家中。

在自己的精心照顾下,男子昏迷了整整三天才悠悠醒来,见是她救了自己,当即就要将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给她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虽说从小生活拮据,但经常会随村子里的人一同出去卖草药,在集市上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知道他的玉佩价值不菲,说什么也不肯要。

男子醒来后很自觉地帮她做一些事情,她上山挖草药的时候他就跟着一起上山,她出去卖草药的时候,他就留在家里照顾姐姐,村里人都打趣她什么时候找了一个如此英俊的如意郎君。她总是红着脸摇头说不是,他就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姐妹二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个突然闯进她们生活的陌生男人,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楼澈,但每当问道他的家世,以及为什么会受伤掉到山里,他却总是闭口不提。

楼澈身手很好,上山除了挖那些她说的草药,还能徒手抓野味,抓来的野味拿到集市上去卖,又能换一笔钱贴补家用。她总是笑着说楼澈一定是哪家富家公子,早晚都要回去继承家里产业,楼澈听到后往往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那一天她早早地卖完了草药从集市上回来,却不见平时那个总在门口等自己的身影。跑进屋子,姐姐正在床上休息,到处都没有楼澈的身影。

快到天黑时她才在远处的竹林找到楼澈,只是楼澈面色潮红,喘息急促,似乎正在竭力克制身体上的某种不适。她连忙跑过去,却看到平时那双温柔的眸子带着某种癫狂的炽热。

“不要管我,回去。”

自幼在山里长大,与草药为伴,又嗅到他身上的合欢花,她立马猜出大概,无视他的警告。

“你是不是见到了一株白色,带着浓郁芳香气息的小花?”

他点头,身体似乎到了某种极限,头上布了密密的一层汗,脖子、手背、耳根都能看到明显的青筋。

“楼澈,不要忍了。”

她轻轻拥住他,虽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看到他忍得那样辛苦,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难受。楼澈依然坐着不动,她又轻轻握住他的手。

“楼澈,你会娶我,对吗?”

合欢花的药效到了极致,他再也把持不住,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痛,全身都在痛,可她心里一点都不后悔。

就在她以为楼澈会永远这样住下来,再也不离开时,一切随着一行神秘人的到来,终究成了梦。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天真,以为楼澈不说身份,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以为楼澈不说走,就真的能永远留下来。所以她对他撒了一个谎。

可没想到,即使用那个谎言逼走了云澈,云相也并没有真的就此善罢甘休,为了让她和云澈再无可能,在云澈走后没多久,云相竟然派人将自己送到醉欢楼那种烟花场所,并以姐姐威胁此生不得与云澈再有任何牵连,否则她的下场就是姐姐的下场。

她何辜,姐姐又有何辜?她苟活了五年,唯一支撑活下去的念头就是盼着有一天还能和姐姐相见,却不知此生还有没有见到姐姐的机会。

【肆】

又是一夜梦,许是白天在醉欢楼里见过,这一次梦里的她很清晰,素如莲花般的脸上嵌着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在林间一直跑:楼澈,来追我啊,楼澈,你来追我啊。

五年未见,如今那张铺着厚厚脂粉的脸上他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半分柔情,那双眸子,明明挂着媚笑却带着一种疏远和恨意。

当年是她亲口承认欺骗了他的感情,让他不要影响自己嫁人,可白天在她眸中看到的恨意,却是那样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沦落到去青楼当一名妓女,还有她那个瞎眼姐姐呢,是否也在醉欢楼?

“将军,相爷要见你。”

在他揉着眉心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时,丫鬟进来禀告。他整理好衣服走进房间,从爹的房间出来,已经是晌午,那个对自己严厉了一辈子的老头,将一生心血都献给了朝廷,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却还在关心江山社稷。

爹说线人来报,巫邑最近动静频繁,可能随时都会前来侵犯,与其这样还不如向皇帝请命先一步带兵前去剿灭。不知为何,他觉得爹今天在说话的时候,心里似乎还有还藏着其他事,他没有问,那个倔强又固执的老头,如果自己不想说,即使他问也问不出来。

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那里曾挂着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心又被揪了起来,五年了,他还是忘不了她。

五年前,他起床后满脸笑意来找她,想和她如往常一样进山采药,却看到她不同于平时的一张脸,冷若冰霜,毫无柔情。

“你的伤已无大碍,天天在我这里混吃混喝总不是事,何况我的心上人就要来娶我,你走吧。”

不顾他的惊讶和心痛,她从屋里拿出一张画,随着画卷摊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跃然纸上,眉宇间甚至还有几丝她的影子。

这幅画他曾经无意中看到过,只是一直没有问原因,那日也是因为偶然看到那幅画,心情烦闷才跑去山上,没想到误食了合欢花,后来见她竟然肯用自己的身子来缓解他当下的难受,没想到才几日过去她就性情大变。

“孟清婉,你既然有了心上人,这四个月为何悉心为我疗伤,为何在我熟睡时偷吻我,为何在我一次次说喜欢你的时候你都答应,你拿我当什么?”

他说得句句属实,无论他在做什么,总能感受到一双落在自己身上痴痴的眸子。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丞相之子,本想只要对你好,将来嫁给你后我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爹在朝堂处处树敌,他云相的身份也不过是皇帝念及皇后情分,挂着的一个虚名罢了。你那大哥前不久在战场上受伤成了一个废人,大将军的官职也落到了新人头上。而你,云家的二将军,因为战争失利被敌军追杀导致下落不明,皇帝早就失了耐心。你们云家今时不同往日,早就没了势力,和你在一起,恐怕我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他不敢相信那些话,竟然是从她的嘴里说出,他更不敢相信,那双看起来清澈单纯的眸子竟然藏着这么深的算计,竟然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满腔的怒火让他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从小到大他身份何等尊贵,父亲是朝中武相,哥哥是大将军,他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宫中那些皇子都不敢轻视自己,可如今这个女人竟然因为身份嫌弃他,竟敢算计他。

“唔~你~唔~”他看到那张脸变得通红,比每次偷吻他后还要红,他还是压住怒火,松开了手。

“这个算答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自此我与你,不赊也不欠。”

那是母亲送给他的玉佩,唯一心爱之物,他放下后,头也不回。

【伍】

本以为不过是和以前降伏其它小国一样,只要部署得当,不出几月就能顺利将巫邑拿下。可这次战争远比他想得艰难。巫邑人生活在沙漠,艰苦恶劣的环境让巫邑人不仅练就了一身对天空中飞禽能达到一击就中的本领,精神上也极其顽强。

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云澈交手两次都没讨到任何便宜,甚至左脸还被那个首领射过来的箭擦伤,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从没有像这般感到无力,就在行军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时,当今圣上竟然派来了宁欢。得知消息那一刻,眉头狠狠皱了下,他宁愿自己战死沙场,也不希望宁欢前来解围。

“云澈,又见面了。”

没有像上次在醉欢楼那样称他为云将军,一声云澈,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会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云澈天生性子孤僻,不喜与人接近。而宁欢的生母是青楼出身,所以宁欢即使贵为皇子,但在宫中从没有一个人因为他是皇子就高看一眼。身边同龄大的孩子从小在宫里长大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宁欢不受人待见,便对其处处针对。

他第一次见宁欢,是在一个泥坑里,那些比他大的皇子为了取乐,让他自己在泥坑里滚来滚去,宁欢仰着脸倔强地不肯,被几个皇子踹倒在泥坑里,指着鼻子对其羞辱,言语之难听,比市井上的痞子还不如。

他本来只是进宫找哥哥,看到这一幕径直将宁欢从泥坑里拉出来。自此,他与宫里那帮小皇子间的隔阂更深,而宁欢则开始整日喜欢跟在他身后,两个都不受人待见的孩子竟成为了朋友。

当爹知道自己的朋友竟然是朝中最不受待见、人人都可欺负的七皇子时,立刻就不许他再去找宁欢。宁欢后来又来过府上几次,被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

往事一幕幕,曾经关系最好的两个人多年过去,竟又重新站到一起,只是心境都不再是当年。

“皇上竟然派你前来助我,你这长年瘦弱不堪的身子,也能握得住刀,射得出箭?”

“能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云将军,商量作战计划吧。”

云澈没想到,宁欢虽然从不曾上过战场,却对用兵作战十分清楚,提出的很多意见就连他和军师都不曾顾及到。等夜里终于商议好了计划,宁欢才起身从帐篷里出去,只是刚一起身,向来虚弱的身子又开始剧烈咳嗽。

“既然身体尚且不适,何必逞强。”

“无妨。”

宁欢说完这句正准备负手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

“你可知,五年前,她为何突然离开了吗,孟清婉。”

“什么?”

云澈有些惊讶,宁欢怎么会知道他和孟清婉中间有个五年。

“五年前她受人威胁,不得不离开,而她去青楼那种地方,也是有心人一手安排。”

“你说什么?”云澈死死盯住宁欢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可宁欢一改往日,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看不到底的笑容,云澈心里隐隐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她自小在村里长大,与人无冤无仇,哪来的仇家,又有谁会那样对她?”

“是啊,她在那样的地方长大,怎么会有仇家。云澈,五年前你家里起了什么变故可还记得?而这些年每一场战役你都拼了命,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为你换回了什么?”

他哑然,五年前,爹受贼人挑拨导致皇帝对爹大失所望,虽没有罢免官职但爹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权利。而大哥又因战败身负重伤,带出去的人几乎无一幸免,那场战争伤亡惨重。云家势力眼看就要没落,爹在村里找到了他,让他回朝,而那时候他因为孟清婉的话心灰意冷,没有犹豫就听爹的话赶了回来,后来他也试图去找过她,可空荡荡的家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爹不可能因为云家,就让她离开,她只是一个女子,她有何错?”

“是啊,她何错之有?她不过是爱上了你,而很不幸,又被你爱上,所以,这就是她的错。”

“你胡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你知道我自幼身子不好,父皇请了师傅为我调理身子,师傅会去各个地方给我抓草药调养身子,而我有时候我也会随师傅一起去游历四方。”

云澈知道宁欢没有骗他,确实每年有一部分时间宁欢都不在宫里。

“是我发现了你的踪迹,才将消息让人传给了宁相,没想到因此让孟清婉……”

宁欢想到那个总是神色哀伤的女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是云澈喜欢的人,所以便花了重金让楼里妈妈安排只为他一人服侍。他想等云澈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等一个合适机会将一切解释清楚,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

“其实,我从没有动过她。”

宁欢的每句话,都深深震撼着云澈,这个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今生唯一有过的朋友,竟然在背地里为他偷偷谋划着。他怎会不懂在醉欢楼这种地方,为了不让她被别人玷污,宁欢这些年该费了多少心思保护她。

“宁……”

“什么都不用多说,眼下唯一要务就是打赢这场仗。”

他一生要强,小时候因为反抗爹的安排被爹打个半死都没有吭一声,有次在战场上被对方的铁锤从胸口狠狠抡过,他昏迷好几天也没有因为痛喊过一次,如今因为宁欢,想到自己做过的种种,从未有过的愧疚袭上心头。

“对不起。”

“不仅是为了你,我不过是不想看到她成为和母亲一样的人。还有,那次你在门口听我们在里面……其实是她故意的,我胸口,脖子那些抓痕,是我自己抓的。”宁欢说完这番话立刻进了帐篷。

云澈的眸子落到了很远的地方,依稀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背着药篓,眸子总是带着笑意的姑娘,他心里想要打胜仗的念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陆】

宁欢敲门进来,孟清婉依旧立在窗边发呆,转身见是他,笑了笑。

“听人说,你也去了?”

“是啊,美人,你可差点见不到我了呢。”

“那,他呢?”

“美人,我跟你说我快死了,你却在担心云澈,那我走。”

“别。”

孟清婉知道宁欢不是真生气,还是连忙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双手将茶递到他面前。

“你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我的心受伤了,不信你摸一下,还疼着。”

孟清婉这次懒得理他,自顾自起身又站到窗台前。宁欢揉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依旧还隐隐作疼。那巫邑首领射箭技术确实了得,三个月前他替云澈受的一箭,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想家了?”

宁欢看到孟清婉立在窗口发呆,知道定是想家了。

“嗯。”

“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什么?”

毕竟云相亲口交代过,不得任何人为她赎身,所以纵使有很多达官显贵被她的姿色迷倒,想娶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妾,但碍于丞相的面子和身份,没有一个敢为她赎身。宁欢这么说,她自然不敢相信。

“云澈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

听到那个名字,又是浑身一震,视线越过窗子落在街上络绎不绝的马车和行人身上,有很多个彻夜不眠的晚上她都是立在这里,心里乞求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草芥的相爷能够大发慈悲放她出去,可五年过去,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的心也在逐渐死去。

“对不起,这五年,我都没有办法将你带出去。”

“不怨你,其实我很感激你。”

她说的是真的,若不是宁欢,她早就成了云澈嘴里千人骑万人上的不耻之人,若不是他,她早就死了一回又一回。她知道宁欢的难处,生母那样的身份,他虽然贵为王爷,可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相面前,楼里妈妈自然知道应该听谁的,何况宁欢也行不了房事,纵使娶她回去,又有什么益处。

“这杯茶敬你,宁欢。”

“哈哈,好,你终于不再称呼我为七皇子了。”

宁欢笑嘻嘻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心里释然了很多,他终于有机会报答了当年云澈为他解围的恩情。

没几天,云澈果然来了,和上次浑身冰冷完全不同,这次的他眉目温柔。孟清婉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楼澈。

云澈见到她不由分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挣脱不过只好跟着。直到走到带有大大烫金“云府”字样的牌匾下,她才知道,云澈带她来到了哪里,而床上躺着的,正是害她失去一切的云相,只是如今那人再也没了往日神气,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孟清婉在看到云相的那一刻手就不自觉地就握成了拳头,眼神充满恨意,就是这个人,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为了自己家的势力,竟不惜毁了她。

“清婉,爹有话跟你说。”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可以行凶的武器。

“清婉,对不起。”

云澈似是看出来了她的意图,想要伸手拉,被她狠狠甩开。

“孟姑娘,老夫一辈子为云家呕心沥血,为朝廷殚精竭虑,却也因此拆散了你和云澈,那时候云家快不行了,云澈必须成功,必须用战争的胜利证明自己,证明云家。为了断他的念想,也为了断你的念想,故将你送到了醉欢楼。丫头,老夫糊涂啊,江山总会易主,而人的一生,活法都应不尽相同,云澈不喜朝政,我却用江山社稷困住他,他不会真正的幸福。丫头,云澈是真心爱你,你可以不原谅老夫,但是请你原谅他吧,这五年来,老夫也试图将另外一些大臣的女儿许给他,他都不愿意,他的心里只有你。”

一番话,云相说得断断续续,孟清婉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想了无数遍再次见到云相的场景,是杀了他,还是恳求他放自己出去,可是,面对如今犹如烛火一样随时都会熄灭的人,她突然有些不忍。

“自古红颜多祸水,老夫害怕云家完了,害怕江山完了,老夫也害怕,云澈娶一个山村丫头会被朝堂上其他人耻笑。可如今,老夫心里悔啊,醉欢楼我吩咐了,你随时可以走,丫头,只要你愿意,云家的门你可以自由出入。”

她明白云相那样说是表明他已经不在介意自己身份,想替云澈挽回自己,可她现在没有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问。

“我姐姐呢。”

“你姐姐住在云塘一处姓许的农户家里,她很安全。”

孟清婉深深松了一口气,当年宁欢跑了很多地方都说寻不到姐姐的踪影,吓得她以为姐姐出了事,还好云相只是怕自己会影响楼澈,没有对姐姐下手。

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不再停留,飞快朝醉欢楼跑去。果然如云相说得那样,楼里妈妈早已备好了她的衣物,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厚厚的荷包。秀禾那丫头听到自己要走,抱着她就开始哭,楼里其他姐妹听到自己可以出去了,都投来羡慕眼光,相继上前也送了自己很多并不名贵的首饰珠宝。

从醉欢楼里出来正值晌午,太阳热辣辣地照在身上,让她寒了许久的心也开始渐渐暖和起来。

“我送你回去。”

来的人赫然是云澈,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一骑两人,在烈日下飞奔起来。

【尾声】

数月后,京城发生了一件极其轰动的事,云相府里二公子,朝廷里赫赫有名的云将军,要迎娶一个曾沦为娼妓的女子为妻,街上百姓络绎不绝,大家奔走相告,似乎这是一件天快要塌了的事情。

醉欢楼里,清一色女人都身着红衣,脸上都面带笑意,今天是孟清婉出嫁,她竟然选择从这里出嫁,也就意味着整个醉欢楼都是她的娘家。

孟清婉看着镜子里的人,眉眼如画,红唇微启,眸子里透着一种娇羞与妩媚,发髻大部分被高高挽起,只留了些许碎发散落在肩头,她想到秀禾在她化妆时一直在旁边咂舌夸她美,不由得笑了笑,她已经想好带秀禾回云府,以后以姐妹相称。

一直在楼下等她下来的人虽然早都知道她的美丽,可看到她从二楼出来的那一刻,还是痴了。

孟清婉身着绣有花纹的嫁衣,嫁衣颜色犹如烈焰般炽热,得体的裁剪让嫁衣如同流水般贴合在女子身上,显得更加身姿曼妙,拖地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在红毯上微微摆动,一切宛如天女下凡。

只要从面前的台阶出去,外面就是八抬大轿,就是云澈,就是她余生的幸福,孟清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提起裙摆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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