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下来的苦
九洲芳文·故事汇
窗外下着很大的雨，树枝有力的拍打着二楼窗台的玻璃，噼里啪啦作响，阿京厌倦的看着屋里冷清的一切，羡慕着窗外的热闹。
母亲睡在床上，盖着单薄的被子，背对着阿京，剧烈的擞动着肩膀，伴有轻微的咳嗽声。
阿京无奈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母亲心里不好受，可是又能怪谁呢？
妹妹阿娇因为在学校受到欺负，已经被迫退学了。母亲带着失望和责备送走了去外地打工的妹妹，她才15岁。
谁都难以接受，可是母亲必须承受，这是她省出来的结果。尽管母亲一直用力反驳他和妹妹，比如自己家里条件差，要节省，什么都省，吃的米面买的最差，喝的水是从公厕偷偷接回来的，连衣服都是捡别人旧的，最多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再便宜也舍不得买。
其实阿京知道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因为意外身亡，公司赔了一大笔钱，每个月也有抚恤金，这些足够一家子吃好喝好了，却被母亲存起来，她的理由是以后自己要结婚生子买房，阿娇要陪嫁丰厚才会被婆家高看一眼。
之前还有亲戚劝母亲，可是母亲左耳进右耳出，后来由于母亲的“省”，亲戚们也没有往来。
阿京忍不住去给母亲倒了杯热水，母亲却责怪他倒太多，喝不完浪费。阿京只好又倒回水壶一点。母亲才满意的点头。
阿京重新回到座椅上，看着窗外，几只小鸟在屋檐下抖擞着羽毛，叽叽喳喳好像在一起聊天说话。毫不畏惧外面的狂风暴雨。
说对小鸟们不羡慕，那都是假的。阿京在学校里没有一个朋友，因为他的穿着，因为他身上恶心的气味，因为母亲给他随意修剪的一头乱发。他形单影只的穿梭在学校各个角落，像个透明人。
母亲为阿京的表现感到欣慰，却不知道阿京也已经和妹妹约定好，妹妹稳定后，阿京就一起过去。都不再上学了，比上精神，二人更需要物质上面的帮助。
屋外竟然开始打雷了，闪电也随之而来，阿京有些害怕，可也有些解压，让他心里有了丝轻松，至少母亲不会出去捡脏兮兮的各类瓶子塑料纸回来填满狭小的屋子。
母亲让阿京去看看外面接雨水的盆子满了没，阿京听话的出去看了看，已经满了，雨水好像无数的烦恼丝哗啦啦的挤进已经溢满的水盆里，阿京决定等雨水小点再去端回水盆。
他抬起头看到了妹妹的已经晾干的连衣裙又被雨水溅的有些湿痕，忍不住拿着裙子朝屋檐下挪了挪。他的手碰到了那个补丁，心疼起了妹妹。
这个连衣裙是表姐穿剩下的，母亲捡来给妹妹穿，裙子除了有些起球，别的都好。妹妹很爱惜它，当做宝贝一样珍视，每天都穿着她，这个小小的补丁是妈妈缝的，因为同学看不起妹妹，觉得她只配穿破烂衣服，从而用小刀划破了裙子。
妹妹委屈的哭了很久，央求妈妈给她买一件漂亮的裙子，妈妈教育她，小孩子只管好好学习，不要爱慕虚荣，学习好了才会被人看得起。
妹妹只好又去找同学赔，摩擦之下就打了起来，最后被记为大过，而那个同学依旧好好上学，没有受到半分责备。
阿京抬起头，看看乌黑的天空，还有一场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晴，也牵挂起远方的妹妹，不知道她还好吗？
母亲在屋内呼叫阿京吃饭，阿京仓促的冲进雨里，抢回了这个被大雨吞噬的盆子，只是浑身湿透了。
坐在桌子上，一如既往的面条，没有配菜，只有方便面里的佐料，是母亲在一个垃圾桶盖上发现的，想起孩子们嫌弃饭没有味道，所以就拿回来配饭吃。
阿京顿时没了胃口，面条刚熟，还有硬心，母亲总是心疼那一罐煤气。
母亲责备他不好好吃饭，挑三拣四，有吃的就不错了，正在长身体什么的。
阿京放下碗筷，告诉母亲自己不吃了，省着不是更好，或者把所有人脖子都掐起来，饭也不用吃，死了更好。阿京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错愕中，感觉母亲先是一愣，然后泪如雨下，只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脾气。以前她总会拿起去世的父亲说事，意思是替父亲教育自己。
阿京有些惊讶，随即镇定自若的批判了母亲的“省”深深的伤害了自己和妹妹。把自己的痛苦和压抑都发泄了出来。
母亲只是静静的听着，听完安安静静的去收拾碗筷，耳边回荡着阿京的对不起。
窗外绿叶青翠欲滴，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向五线谱般的电线上，柔弱的光芒散布在万里长空，花儿偷偷的在地上开放，鸟儿叫，狗儿跑，人们指着远方的彩虹说真好。
阿京在烦恼自责中安静的睡了过去，进入无忧无虑和妹妹玩耍的美妙童年。“哐啷哐啷”的声响让阿京把头缩进被子里，浅浅入睡。
“孩子，起来吃饭了”阿京似梦非梦的醒了过来，还以为是假的，果然是母亲的呼唤，母亲梨涡浅浅的笑了，没有伤悲，多了份释然，屋内也没有了“垃圾堆”，变得整洁干净。
阿京忍不住问母亲，不是说现在塑料不值钱等涨价再卖吗，怎么~
母亲告诉他，垃圾堆在屋里不可怕，可是堆进了心里就不好了，现在自己已经把心内的垃圾清空了，希望阿京也可以。
阿京开心的起床，伴随着母亲久违的笑容，二人一起去了理发店，去了服装店，去了菜市场，去了游乐园。还给阿京买了更多的玩具。母亲说要把阿京失去的都补回来，哪怕阿京已经对小玩具失去了兴致。
天气一片晴好，阿京笑容满面的穿着新买的球鞋和伙伴们踢着球，阿娇穿着漂亮的裙子，在栅栏外，伴着同学们惊羡的目光给哥哥加油。
母亲也丢掉了这些难看的衣服，重新收拾打扮，有了份新工作。
放学路上，三人齐头并进，衣着得体，笑容灿烂，没人会想到之前的“破烂三口”，父亲化成了小鸟，开心的在枝头鸣叫，生活依旧幸福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