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折翼枯叶蝶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

那天，我和妈妈正在一家商场购物。突然，整个商场摇晃起来。顿时，我头脑一阵眩晕，昏死过去。

等我醒来，我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护士小姐告诉我，我已经昏睡了五天五夜。还说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将我的左腿截去。这时，爸爸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爸爸，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喊道：“是你，是你要我截肢的吗？为什么！叫我以后还怎么跳舞！”“哗--”床边柜子上的水果盘被我摔在了地上。明知道这样不对，可心里充满了委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眼泪溃了堤。爸爸走过来，抱住了我......

是爸爸一直在床边守护着我的。因为第二天醒来，我看见爸爸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睛也是红肿的。见我醒来，爸爸急忙上前。

“饿了吧！给，这是你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快趁热吃吧！”爸爸强自笑着。

怒气未消的我开口便问：“我妈呢？”冷冷地。

爸爸身体一僵，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我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妈怎么了！”我大喊着。回答我的是爸爸的哽咽声。沉默，可怕的沉默！好长一段时间，爸爸才告诉我。

原来，在那山崩地裂的一刹那，是妈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我，我才活了下来。眼泪再次溃堤。我知道，为了妈妈，我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

可是两个多月的住院时间，我内心剧烈地挣扎着，倍感孤独，尽管有爸爸陪在身边。我时常想起小时候，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爸爸是一个舞蹈教练，妈妈是一个舞蹈演员。命中注定，我从小就爱上了舞蹈。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像妈妈一样优秀的舞蹈演员。

不禁，内心一阵绞痛：妈妈就这样突然走了，而没了左腿的我以后还要怎么跳舞？我绝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不停流出，越想越伤心，我失声痛哭起来。惊扰了护士，也唤来了爸爸。爸爸默不做声，只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

又一个月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提前出院了。我受不了医院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听着那些病人时不时发出的呻吟声，我快要崩溃了。回到家我便不再出门，也不愿再见任何人。好多回，我只能抱着妈妈的照片翻看，哭泣。越是独处，我变得越自卑甚至自闭。时间，一天天地消磨着我的意志。爸爸看着日渐消沉的我一定也急在心里，便每天晚上给我讲他的舞蹈班的事。

我开始挣扎，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的？谁说一条右腿就不能跳舞的？我知道爸爸妈妈为我的付出，我孤寂的心渐渐又有了一丝悸动。

终于一天下午，我鼓起勇气，摇着轮椅走出家门，径自来到爸爸的舞蹈学院。我最终也没走进舞蹈班，只是怯怯地躲在教室外，隔墙听见那些往日的姐妹随着音乐正在练舞：“一，二，转身——，三，四。好，再来，一，二…”

视线渐渐模糊，我摇了轮椅，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那天晚上，爸爸却出奇地安静，并没有给我讲舞蹈班的事，只是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着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这天，我第一次梦见了妈妈。在练舞厅里，她一身紧身衣和天鹅裙，对着镜子，旋转，跳跃，时快时慢。“妈，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我正要上前，妈妈的身影却慢慢雾化，消失不见了，我一下子出现在镜子前，镜子里的我一身紧身衣和天鹅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下身看去，没有左腿！

啊！我猛然惊醒，余悸未消。稍微平静下来后，又黯然落下泪来。“妈，对不起！”我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钟表，7：28。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然后穿衣起床，准备洗漱。

我架拐来到洗漱间，在镜子上看见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乖女儿，爸爸爱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看着右下角那个笑脸，我笑了，那是我见过的画的最丑的笑脸。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刷牙洗脸。

我抚摸着自己曾经的舞蹈服，经过了长时间的挣扎，拿起剪刀，把左裤腿剪掉了。我又拿起针线缝制起来。这是我见过的最糙的针脚，我决定再穿起自己依旧深爱着的舞蹈服。

“我要再跳一支舞，还有第二支舞！”我心里想着，便裹上大衣，摇着轮椅出了家门，来到舞蹈教室外。里面却没有传出那些熟悉的音乐，“怎么…没人？”索性我摇着轮椅进了大厅。

在宽大的平面镜前，我注视了好久。终于，我鼓起勇气，用独腿从轮椅上站起来，弹跳着向前。我舞动着双臂，镜中的我依旧是那么柔美。我笑了。突然，我失去了重心，就要摔倒在地，却有一只手抓住了我。我抬起头，看见是舞蹈班的姐妹们围将上来，扶住了我。小兰先开了口：“你真棒，我们都在等你呢！”接着姐妹们都笑开了花。转身，我看见微笑的爸爸，泪水早已淌过了他的脸颊。

“你那张笑脸画得真难看…”

“我知道…”

“爸，我、我回来了！这段时间，对不起......”

......

泪水在那一刻凝固，时间在那一刻停留。是妈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爸爸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我知道，没有枪头照样可以捅死人，没有左腿照样可以跳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