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花如尘埃【05】
（5）
孟清雅最终还是赔了金燕一双高跟鞋，价格不高却是舒服好看的，一双纯黑色皮鞋，金燕只当是借了孟清雅的钱买来的，孟清雅看她坚持也懒得计较那么多。
回到家换好晚上的衣服，穿上新的鞋子，金燕却还是愣愣的坐在镜子前不想化妆。孟清雅早已经回家，金燕看着书桌上摆放着的书心中的五味杂陈难以言喻。或许，如果没有遇见孟清雅，她已经打算等到母亲离开后自己也追随而去。可是，孟清雅的出现却是给了她重重一击，年龄相仿的两个人孟清雅却比她自在得多，虽然在抱怨着一个没有爱的家，却终究是不用承受她的苦难的，或许，她还有机会在放手一搏呢？想到这里又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金燕一个人到了舞厅，林巧喜早已在那里了，金燕上前将她拖到一边，“你今天是去了哪里？白天因为孟小姐在，我没敢问你，你是有什么好事了？”
“露丝，”林巧喜笑了，这笑容带着幸福，“我怕是要交好运了，往后见着孟清雅的日子还多呢。”这句话金燕倒是不难理解，林巧喜是想告诉她自己搭上了孟家，但是，这孟家有怎是她能待的地方？林巧喜是聪明，但却只是小聪明，还常是司马昭之心，金燕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背后发冷。
“你们两个，还在这干嘛呢？等着老娘白养你们呢？”李姐的声音从背后炸响，金燕心中暗暗比较，在这或是在孟家一样是水深火热，但孟家对巧喜而言或许是一根救命稻草。
“外面来了几个洋人，带着一个中国男人，那个中国男人不说话我们也没办法和那些外国人说话，还是让露丝过去吧，她会讲洋文的。”李姐还想多骂几句的，一个叫安妮的舞女匆匆忙忙跑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李姐自然有她的精明处，一听这话是觉得有生意做了转眼对金燕态度好了很多“露丝呀，你看看我最近也是心情不好，这里只有你能应付了。”金燕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李姐那点心思，冷冷笑了笑便去了。
“Hey, I...”连I字都还没说全，金燕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假笑变成了惊讶，继而泪流满面了，她转身推开人群跑开了。那个和外国人一起来的中国人看到金燕后神情复杂，从惊讶，疑惑转致失望，甚至带着愤怒。
“唉，你怎么回事呀？”李姐发狠似的捏着金燕的一条胳膊，金燕感受到的疼却是抵不上心中的痛，梦应验了吗？他回来了，居然再度重逢会是在这里，情愿这一生都不再见到他也不希望再次相遇会是这番景象。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以为我的班子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不成？实在不行就给我滚！”这几句话李姐说得声音很大，在金燕听来却像是耳边风一般，她听不见，心已经像是被丢进了最冷最冷的地方，全身血液已经凝固脑袋里面嗡嗡作。
“燕子，燕子你没事吧？”林巧喜听安娜说李姐在骂金燕赶忙跑来，却不见她人。等找到金燕时，只见金燕一个人在舞厅外一条安静的弄堂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雨，金燕夹着一支烟靠着墙角缓缓蹲下，却点不着火。她在哭却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安安静静任凭眼泪混着雨水倾泻而下。
“燕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林巧喜打着伞蹲在她旁边，金燕愣愣地看着巧喜一把抱着巧喜“他回来，我看到他了，却没想到重逢会是这样。”
金燕头发上的水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林巧喜的身上,林巧喜猜到了她说的是谁。从她当初上学的时候开始，便知道她很崇拜那个英文老师，姓陈。虽然巧喜没见过他，却从金燕的形容中已经能想到那是怎样一个有风度的男子，偏偏造化弄人。巧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不知道怎么做，她没爱过也不想爱，但眼前的人却是爱得很深很深。
陪了很久才终于让金燕进了房间，林巧喜又跑去了门前，雨下得很大，门口站着很多在等车的人，林巧喜好容易才看到了那个站在洋人中的中国男人，赶忙跑上前去。
“您好，请问您是陈先生吗？”林巧喜站在那里，迎着陈博翰带着鄙夷的眼神倒是透着不卑不亢，“我知道你肯定是瞧不起我们做舞女的，我没想把自己抬得多高因为我的确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但是燕子不是，她挣的钱是清白的。”
陈博翰没有说话，林巧喜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不理会我说的话，但如果你还想知道燕子的真实情况，明天下午两点来这里见面，我只等你半小时如果你不来就算了。”说完巧喜头也不回进了里面。金燕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李姐已经不再说她了，倒不是因为不想说，也不是因为说累了。她本就是认钱的，巧喜给了她一对儿翡翠镯子她也自然闭了口。
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金燕还穿着一身湿衣，双手抱着胳膊走路踉踉跄跄地。巧喜在一旁，一只手帮她撑着伞，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想要给金燕一些温度，可金燕又怎么能感受得到丝毫？
巧喜陪着金燕到家门口，金燕却拉着她的胳膊“别走，陪陪我好吗？”
巧喜点点头，她担心金燕会出事原也是想陪着金燕的，却又怕见到金燕的母亲，她知道金燕自从做了舞女便有些避讳母亲了。
“燕子，别强撑着。”巧喜帮金燕烧了热水“洗洗吧，你今天被雨淋了，明天要感冒的。”
“病就病吧，最好我不要再醒过来。”
“好啊。”林巧喜坐在她对面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不想再醒来是吗？你为了什么？为了那个男人？想死多简单啊 ，但是嬢嬢怎么办？你也要知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活着，你还有嬢嬢要照顾，当初走这条路你不是为了自己你还记得吗？”
说完林巧喜甩门离开，金燕坐在那里旗袍的衣角还在滴着水，空洞的双眼，似乎在映射着她空洞的心。再说门外的林巧喜，她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倚靠在金燕家的门上，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是不懂金燕，只是这么多年来，金燕的每一步路她都看的真真切切的她心疼金燕却是无可奈何，也更加恨自己将金燕卷进了这个圈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