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的牵挂

昨天下午接到个似曾熟悉的号码，用比我还糟糕的普通话叫我伊师傅，说要给钱我，我听出他声音来，是我的一位前同事，在上个月底模样，我们有过短暂的合作，我问什么钱？脑中迅速盘旋着却没丁点印象，他说，上次帮他买早饭的钱，原来如此，我笑了，这什么钱不钱的，我请你吃的，呵，这丁点小事他也放在心上呢。

那时他刚上班，公司里刚接的业务，我顶班，和他一部车，刚开始凌晨一点半动工，清运街区的垃圾，他好象姓杜，五十刚出头的样子，看上去比我老多了，做事不怎么丿脱(颜市俗语，音辟)，人比我还要笨，干活比我还认真卖力，一会儿嚷嚷伊师桶轨道卡住了，一会又伊师液压回不了了，我很想一次性教会他，偏他一点也不长记性。

环卫工作还是有点累人的，我怕他吃不消，尽量我多做点，好让他少出点力气，并宽慰他因为这两天不正常，垃圾多一点，以后正常了活会轻一些，新压缩车在买，要是换车就省力多了。

那时还算冬天，很冷，我们那么早开始干活，体力消耗又大，所以我一看到有点心店开门就要去买早点，不然饿的不行干活没力气，也顺便帮他带了一份，他推脱着说吃过了，我说顶屁用啊，不吃点等下干不动活的，他推不掉，连连道谢，那会有时要连续做到上午十点，甚至更晚，我可不相信他会在凌晨一二点就煮早饭吃，他可能是想省点钱罢了，但不吃东西能行吗？

第二天我又帮他带了一份，他非不要，我说买都买了，我一个人又吃不掉，赶紧趁热吃吧！

后来我顶班完成，要换别处工作，他还是叫伊师傅，说和你处惯了，可以不走吗？我笑着说，别的师傅来也一样啊！一晃蛮长时间了，偶尔会想起他，那部吊桶车的机关他应该熟练了，再不会打不开拉钩，也不会把垃圾倒在隔层里，他干活卖力，和新同事也一定相处的很好。

然后他打了我这个电话，说要给我买早餐的钱。

巧的是今天中午，我经三环路，在和莫路口，看到他穿着醒目的黄绿相间环卫工作服，衣服很脏，在逆行车道里骑着个电瓶车，双脚撑地张望着，准备瞅准机会过马路，应该是刚下班。他脸晒的比我还黑，眉头浅浅锁着，普通中国乡村农民的惯性神情，好像永远被生活的忧虑穷追不舍着。真神奇，很久没一丁点消息，就这两天，电话通了，人都见着了。

我想停下车和他打个招呼，或是按一下惊心动魄的气嗽叭，城市的公路太繁忙，人群太拥挤，他在前行，我也是，我们那么有缘遇上，那么再见与不见都是种奢侈，何必刻意地追求？

才想起今天是4月1号，昨天月底，他应该是刚拿到了工资，好像听他说起是徐州人，到颜市打工，生活窘迫到可能连买份早点的钱都安排不过来，而我当时根本没往那想，昨天他一拿到钱，首先想到的竟是还我这个小到被忽略了的人情，感恩的人是可贵的，我喜欢。

在街头隔着不足十米距离，我们交错而过，这城市里，有太多老杜般的人群，他们默默努力着，从来都不肯让我心里产生去遗忘的想法，但愿还能看到他，我还没来得及习惯他急促蹩脚的普通话，祝福他，健康平安，还有，一定要快乐。

你说，这是紫藤，初夏开花，还有一个来月呢，这株好神奇。是，这世界，盛开与相遇一样神奇，颜市湘江东路，花也顽皮，在4月1日和春天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