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随笔

        来长沙的第一站是橘子洲头。

        站在视野开阔处，看着湘江北去，浩浩汤汤，极目远眺，看不到江尽头，也看不到天尽头。江边风大，流动的空气带走了长沙平日固有的潮湿和闷热，加之辽阔的江景，让人心里也变得开阔起来。

        以前对橘子洲头的认识只存在于那首《沁园春·长沙》里，今天独立湘江，终于对“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的壮景能体会一二。然而面对一样的景色，观者因人生境遇和性格的不同也会发出不同的感慨，“万山红遍”这样的句子或许我也写得出，但是“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这样豪迈的英雄气魄怕是再修炼一百年也没有的。此时又不免想起贾谊，少年得志，后遭贬谪屈于长沙，再后来又被起用，但最终因梁怀王坠马而自责郁郁而终，年仅三十几岁。这样辽阔的胸襟，想来他也是没有的。

        性格决定命运，命运反过来也塑造性格，我相信人的后天努力是助人成长的关键，但也越来越疑惑人的主观努力会对性格改变起到多少作用。强者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但即便是强者也有人生不受自己控制的时段，在我们的婴儿期、幼儿期甚至少年期，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吗？这个时期我们的性格又形成了多少呢？同样是接受生活的锤炼后，一个坚毅的伟人更懂得成功要有所忍有所待，一个敏感的文人更易触景生怀，这两种不同的影响需要个体负起全责吗？再进一步，充满英雄主义的成功当然耀眼，但那种以物喜已己悲的天真没有让人怜惜之处吗？

        苏轼评价贾谊“不知默默以待其变，而自残至此，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也”，我觉得很精辟很中肯，但还是不禁叹惋。我喜欢英雄，喜欢成功者，喜欢他们背后那些充满隐忍味道的血泪故事，也喜欢另一些人，这些人壮志未酬，他们缺乏成功者必须的某种品质，但他们带着平淡悲剧色彩的故事却有某种真切之处。他们满腹经纶，他们志怀高远，他们的人生不乏高光时刻，只不过在起起落落的生活里，他们没能经受住考验，永远的失去了做一个入世英雄的机会。

        凝练出成王败寇准则的，是众生皆苦的大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