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生意经历3 卖报纸

《项脊轩志》，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作者因为喜好读书，整日闭门不出。他祖母隔了几天见到他发出的感慨。

中学课本，我很喜欢这篇文章。这样的感慨经历，我也经历过。我小时淘气的很，越长大，越文静，一些至亲也对我感慨：“大类女郎也。”

父亲听家里人说我性格越来越内向，每天要么在读书，要么背着手在院里来回溜达，除此之外就是吃饭与上厕所。我在院子里背着手，像老干部样溜达的时候，对别人的话，反应也迟钝。

村子里，有因为读书疯掉的少年。爸爸年轻时参加师专考试的同学，也有因为读书不好，而疯掉的。所以父亲觉得需要重视我的问题了。

每到寒暑假，我在家里最多呆个几天。他便不断的打电话催促我到大连生活，有点类似岳飞被十二道金牌追回的感觉。

在大连，我也是天天躺在床上看书，唯一的活动就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时还是中学，我并不会上网。家里对这个管得也很严格。

因为我少年时，对于长胡子非常反感，觉得脸上长胡须很恶心，所以会时常拔掉刚露头的胡须。

这对于我爸来说，是个重大问题。因为好多人已向他反映，你家调皮捣蛋的儿子越来越文静，大类女郎也。他又自以为观察到我不长胡须，觉得别是因为生理问题，进而导致我的心理也出现了问题。

他觉得我已经成了一个问题了，他儿子长大后的生活，他开始不敢想象。他不能只顾着打工挣钱，而不操心我的事情了。

我妈在大连有个闺蜜，让我喊她许阿姨（姓氏与真实不一样）。许阿姨比我大十多岁，非常讲究，且很注重保养。她是在报亭干活的，从早到晚的卖报纸。她丈夫不正干，整天喜欢喝点小酒，在什么厂里上班。她有一个女儿，比我小四五岁左右的样子。

她是大连土著，听我爸妈讲我的事情之后，就建议让我卖报纸。这样也是外出活动，也能让我接触人。

大连晨报、晚报、商业报、电视报，很齐全。每份报纸收益不一样，像晨报与晚报，卖5角，能收益两角。商业报与电视报的收益会比较高。

她每天可以多进货，然后分给我。让我找一个人多的地方，摆一张桌子卖报纸。卖不掉的，可以退给她。反正报社也是这样，就是你卖掉的报纸，扣除成本，算你的收益；卖不掉的，原价退回。

根据许阿姨经验，早晨客流量大，这个时间段的销售额，一般占一天总共销售额的70%左右。所以，我只需要每天早晨卖两个小时左右就行，其余的时间可以看书，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还是有点犹豫，想拒绝。父亲见此，开始萝卜加大棒政策，那就是我每天必须出门接触人两小时左右，哪怕在大街上坐着，也得呆够时间才允许回家。如果我赚一分钱，他就三倍补贴，且这不算我的生活费。意思是，他该给我其他生活费时，不会考虑我这笔钱。相当于，我开始有了小金库。

我想了会，觉得他是在先礼后兵。更何况父母联起手来了，我硬抗的结果，只会是失败的结局。我得赶紧吃敬酒，不能吃罚酒，否则啥也得不到，最后也得干。于是，只得点头同意了。

我家那时住在半岛晨报社对面，出门后下山，过一条马路，就能到半岛晨报社总部。

许阿姨的报亭离我家稍远些，大概一两公里的样子。经过她带着我勘察地形，在半岛晨报社后面山上的一个三岔路口，会有几个小区的居民经过。

于是，在她的建议下，我就在那个路口摆张小桌子，在桌子上放大连的各种报纸，再拿个小凳子坐着。

写到这里，想起来了，大连电视报是一周才出一期，但一份卖出去，可以赚一元，利润很大，顾客都是一些老年人，尤其是老太太。

我一开始腼腆的很，不好意思抬头。但来往的人，看到你坐在那里。人家直接掏钱就购买了，价格也不需要问你，因为都是透明的。渐渐的，我就觉得正常了。我是合理做生意，又不是乞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通过卖报纸，我遇见过很多人。有财大气粗的生意人，有早上遛狗的老年人，也有很多青年人。我像是个观察者，山上几个小区的居民，每天都从我眼前经过。

我卖了一个寒、暑假的报纸，生意很好，离我最近的岗亭一天的销售量，有时都赶不上我。离我最近的岗亭，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在卖报纸。他意识到生意不对劲后，开始观察我，可能是想找我的茬的，特意经过我的报摊，但没有说什么。

爸妈解释称他可能觉得你只是一个中学生，不想和你计较。许阿姨说，法治社会，你又没有违法，公平交易，他难道还能做地头蛇啊。

卖报纸，遇到过很多尴尬的事情，就举其中的几个例子吧。

有个老爷子很喜欢我，他其实不爱看这些报纸，但有时会故意买我的报纸。当我意识到后，就拒绝卖给他。如果快到时间，我还没卖完的话，甚至会送给他报纸。

他拗不过我。后来，我发现有小孩向我买报纸，几次之后，才明白是老爷子故意请其他小孩帮他向我买报纸。这让我很尴尬，也和许阿姨叙述过这个苦恼。有点防不胜防的感觉。虽感受到好意，但没有必要的。

有个四十多岁的精英人士，每天穿衣周正，非常有气场的感觉。他每天早上必买报纸。他也不和你说话，拿着报纸就走。

等有天，我对他主动开口道：“叔叔，我以后不卖报纸了！山脚下不远处有个岗亭，有个爷爷在那里卖报纸。”

他像是不经意间回了句：“我单位每天都有报纸，没必要买。”说完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和他郑重道别。

有对三十岁左右的情侣，工作期间，每天早早打扮时尚的出门；周末喜欢穿着宽松的衣服，遛狗。

他俩不买报纸，但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碰到。有一次，那女的开口买报纸。我卖给她后，随口说了句：“谢谢阿姨。”

她惊讶的很，和男的说：“他喊我阿姨！天啊！我那么老了嘛？你多大了啊？”当听到我的年龄后，她不说话了。

他们不太喜欢看报纸，但也会偶尔买报纸。有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后来，还是其他人告诉我，因为那对情侣经过我身边时，不买报纸不好意思，买的话又实在不想看。所以开始绕路。

我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好人，经历的不少。有的人，是经过我的摊位前，会故意压低帽子，或假装打电话，反正是故意看不到你。这是令我很尴尬的地方，我不需要你一定要买啊。但我换位思考后，又觉得能够理解，也对他们表示感谢。

还有搞笑的事，山上小区的有些同龄朋友对我可能产生过怨恨。有的父母教育自己的孩子，会说：“你看看人家，都知道帮父母干活！你再看看你自己，好吃懒做的样子。”

我也交了几个朋友。有个小胖墩，家离我摊位很近，他有时喜欢坐在我的摊位前陪我说话，帮我卖报纸。

我每天早上的盈利大概三四十元，一个寒、暑假，总共盈利应该有几千块钱吧。卖报纸的事情非常多，也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有时间再写吧。

2022年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