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你的鼻头好软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1期“冬”主题活动。

北方城市的冬天正应了那句歌词: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屋子暖和得令人骨头都是酥的,穿着薄款的全棉睡衣已经足够,我正歪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频道,寻思是追剧呢还是追剧呢。玄关的门锁发出“嗡”的转动声,接着是电脑万年如一的温柔声音,“欢迎回家,已开锁。”
“老公,今天怎么这么晚啊,晚上吃啥呀,好纠结。”玄关的凉风激的我坐直身子,扭头看向玄关。
“快,快,先别管吃的,家里我记得还有香肠吧,在哪呢?”男人衣服都没脱,就往厨房钻。
“香肠?”我有点懵,“你要干嘛,吃?”我“咚咚”地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在餐桌下找到拖鞋穿上,跑到老公身边。
“不是,我不吃,是小狗。唉呀,给你说不清,你穿上外套,跟我来。”老公从冰箱取出香肠站门口,“你快点呀,穿衣服。”
“哦!狗狗吗,哪呢?”我迷迷糊糊穿上羽绒服跟在男人身后,门在身后发出熟悉的关门歌曲。
跟在男人身后坐电梯下到一楼,出了大门,冷冽干燥的空气一口吸进来,感觉鼻翼都粘到了一起,我裹紧棉衣缩成一团,拽着男人袖子。“老公,在哪呢,这么冷,怎么会有狗狗?”男人不说话,抓着我的手向楼房拐角盲道平台走去。
“呜呜”,猫一般的声音传来,一个藏蓝色的羽绒服下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呀!真的是狗狗。”我松开男人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小狗狗有三个巴掌大小,毛色雪白,只鼻头一点点黑,耳朵里有点杂色,漂亮的狐狸一般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望着我,轻轻地将鼻头贴在我的手心。软软的,湿湿的,冰凉的小鼻子贴到我手心的一瞬,我的心早都软成一片。即使对狗狗品种毫不了解的我也知道这么漂亮的狗狗一大概率应该是有主人的,可是它的主人在哪呢?
“这个狗狗好漂亮啊,老公,你说它有没有主人,我们养它好不好?”我轻轻抱起小狗,“小白,就叫小白吧。你像白雪公主一样。”
“不知道啊,它应该有主人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情不自禁地用手心双贴了一下狗狗的鼻头,小家伙并不怕我,竟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我刚才回家时听邻居说它谁都不跟,就在这栋楼前来回跑,衣服也是邻居拿下来的,吃的也是。可它就是谁也不跟。我想它应该在等主人吧。”老公掏出香肠掰成小块,狗狗不紧不慢地吃着,我竟然感觉到一丝优雅。
盲道平台虽说有顶遮挡,可三面敞开,冬夜的风吹在脸上刀子一般,没一会儿连嘴唇都感觉冻麻了。老公手上的香肠也被狗子吃得干干净净。“老公,这么冷,狗子在外面肯定不行吧。”说着我伸手将狗子抱到怀里。可能狗子也贪恋这份温暖吧,居然没有抵抗,甚至还在我怀里找到个舒服的位置。
“小白,你别怕,我带你回家。”我一边跟它说着话一边招呼老公,风一般地窜回楼道。后来我想,也许是我和小白有缘,注定我们会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小白很乖巧,一路东张西望地跟着我回到家。老公先几步回家,在客厅一角给狗子做了个窝,狗子似累极了,我给它洗完澡,吹毛发的过程中它居然睡着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它醒了,眼瞅着比先前精神。这时我发现它白中带黑的毛油亮油亮的,有一双淡黄色玻璃球般的眼珠,尾巴短短的,但一直向上翘着。
“小白,你是忘记家在哪里,你就先在我家住着,等找到你主人,你再回去好吗。”狗子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还伸出它小舌头舔了我一下,手心微软,痒痒的,我不禁笑起来。
第二天早晨出门上班,老公将狗粮倒入小盆里,又接上水,全都放到玄关一角。小白早已起来将所有房间巡视了一圈。正舒服地趴在它临时的窝里,看到我和老公穿鞋,忽然起身飞奔过来,蹲在我前面,眼巴巴望着,“小白,我们要上班了,你乖乖在家好不好?”小狗冲我叫了两声,又跑老公跟前蹲下。“它可能不熟悉,要不我带上它。”老公妥协在小白可怜兮兮的目光下。
“那怎么行。”我拿起包开门。“嗖”的一下,一道白色的影子奔了出去,“唉,小白,小白。”我和老公赶紧拿上东西出门,电梯却已经下去了。等我与老公下到一楼,到处找了一圈,也没见小白。
“不会吧。”老公忽然向右侧盲道平台走去。
直到今天我都无法忘记,小白安静地卧在那件藏蓝色羽绒服下,每听到有人上来,都急忙将小脑袋转过来,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盯着,然后再度趴下,呜呜地叫声里充满了委屈。
“小白。”狗子听到我的声音冲了过来,与昨夜一样,用湿湿的鼻头蹭我的手。“它一定是在等它主人。”老公也蹲下来,“这说明它主人可能不良与行。或者最近不良与行,不然它为什么一直在盲道平台。”老公分析着。“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而且楼房结构应该与我们这栋差不多。”我补充。
“那就是说,肯定是我们这几栋高层住户。”我和老公不约而同笑了。
于是,在我与老公在社区群满世界寻找小白主人的日子里,小白成了我们家的暂住居民。晚上下班,我或者老公会去盲道平台接它回家,一起洗漱,一起用餐,一起坐在沙发前看电视。有时,我们会相互对视,仿佛一起待了很多年一般,小白也很亲近老公,它会主动凑上去,让老公顺毛,然后怡然自得地闭上眼睛,真的很搞笑。而且小白很乖,它的主人给它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小白从不随地大小便。
早晨出门,小白会与我们一起,它总是在盲道平台上上下下地转悠,我们这栋楼的业主也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它前面的小盆盆里随时都有各种吃的。
时间在我们不断扩大范围替小白寻找主人的过程中匆匆而逝。就在我以为与小白会永远在一起时,却没想到社区群里有人私加了我,说看到照片,正是她的雪儿。
原来,是叫“雪儿”吗?我心里特别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约好的时间里,我和老公蹲在小白身前,三双眼睛傻傻地望着,小白傻乎乎的,以为我们又跟它玩,一会儿去咬老公的衣角,一会儿来蹭我的手。
“雪儿。”一道甜美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隆隆声传来。
“汪。”小白尾巴一下竖了起来,它立直身子,从我怀里挣脱,向着声音飞奔而去。
我的手上空了,心里莫名一痛。
老公扶着我起身,我脚麻得立都立不住,忍着酸麻跺跺脚,我缓缓转过身子。
一个年轻的女孩戴着毛绒绒的帽子,穿着粉色长羽绒服,撑着一根单拐靠在护栏上,大大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小白,她身后一个高挑的男孩子将轮椅锁死,快速走到她身边扶着它。
小白早已扑到女孩脚边不停地绕着圈子,汪汪地叫着,男孩子一把抱起它放到女孩怀里,女孩紧紧抱着,一人一狗你“汪”一声,我哭一声,又笑一声,男孩窘迫地挠着头向我们点头致意。
我和老公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刻我忽然不难过了,“雪儿,名字真好听。”我与老公冲男孩子笑了笑,挥挥手,转身。
“汪。”听到小白叫声我习惯性立住。“小白。”我转身。白色的身影在女孩怀里抬起头冲我叫着,女孩眼睛红彤彤的冲我笑,放开手。狗子一跃而下,奔到我身前蹲下,我蹲下身子,伸出手,小白嘴里轻声呜咽,靠近我用小鼻子轻轻蹭我的手心,那么柔软,“乖,雪儿很好听。”我轻轻抚摸它。
“汪。”小家伙又蹭了蹭我,转身奔了回去。
我与老公走出很远,依然听得见小白,哦,不对,是雪儿的叫声,那个冬天,那么冷,却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