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我翻过了那座山
ps:原本是学校的周记,篇幅不能太长,但我想写成小说,所以这是我写这么短的理由。辩解完毕。
今天是我第一次跟随师父上山采集材料,因为我昨日刚刚通过了考核,成了他第二位亲传弟子。但我从未见过师兄一眼,民间也有传闻,说是他早就在几年前下山了。师父姓龙,是扎嘎神山这一带做药泥面具的大师。我随他先学绘月余,混的熟了,便也不大爱唤他师父,只一声龙叔。他今年已经快七十了,无妻无子,常年是自己一个人操劳,我总能隔着屋子听到他猛烈的咳声。今日他本不便上山,奈何我初来乍到,并不识路,他只好强打精神与我同行。
山上空气稀薄,天气变幻莫测。制面具所需的水要顶清澈,泥土要顶富饶,加之草药成熟的时候有所差别,因而要挑出一整天收集药材是极难的。正值秋天,今晨凉爽,隔水的老村长遣来信鸽说,野菊盛开了,若是今日上山,村民们定助我们采齐大半年的用量,唯一想求的,只是到来年买泥面时能多予几个。于是我和龙叔背上竹筐前行了。
我一直跟着他走,太阳逐渐从东边升到眼前,路上看见过不少小溪,但龙叔都没停下半步。起初我兴致勃勃地分辨水质的好坏,刚想问这里的水如何时,抬头看见龙叔肃穆的脸,便瞬时不想再说什么了。好吧,且看他要走到哪里吧。
或是他见我遇水便停,等得实在不耐烦,“阿勇,莫急。瀑布尽头的山泉水才是你我二人今日所求,还远着哩。”
“那,龙叔,我们要怎样的土呢?”
他望向峡谷对岸的高山,“翻过这座山,跨越大峡谷,去那更高大的山上,找带状的红土,那是日刹,是崇高的、山的血管。”
我们先在山腰上与老村长相遇了。他身后跟着两三个健硕的村民,每个人身上都装着几百束野菊:背上竹筐里装着的,短褂衣兜里揣着的,手上篮子里提着的……龙叔与老村长重重地握手,又和几个伙子短促地拥抱,他们自发要将这些花送到山下去,我们更是感佩。我明白,我们将来做好面具,赚到的钱又会少上一笔了,即便他们要给,龙叔也不会收一分。
辞别村民们,我们继续向瀑布尽头进发。待到山顶已是正午,烈日炙烤大地,一汪泉水暖暖的,还散发着波光。我刚要伸手捧一把水,龙叔立刻出言阻止我,“住手,采水前要先拜天地,这是规矩。”于是我对着四面拜了三拜,才拿出木桶开始盛水。
之后我们扛着水桶进入两山之间的峡谷,走的累了,便坐下来吃些树上的野果。眼看就要抵达第二座山脚下,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雷公怒吼着击打云层,降下瓢泼大雨。尽管龙叔极快地将木桶藏了起来,但还是让它进了雨水,如此就不清澈了。此事倒不稀奇,可惜白白浪费了一桶水和一身的力气。我们只好待在林里等着,等雨小一些了的时候,动身往山上的村落走,打算在那里借宿一晚。好在龙叔名声在外,村子里的人们都十分热情。
晚上睡前,龙叔拿出带在身上的几卷书,说,“这些书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候传下来的,是他们在制作过程中留下的手记。上面对于藏传药泥面具的制作工艺有着详尽的介绍,是我的‘命根子’。此行回去之后,我会把这些书给予你,希望你能好好研习,将我龙门的技艺传承下去。”当时我只是点头应下,却不理解他为何要突然和我说这些,心中有些不安。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去屋里叫他,却看到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
后来,我没说任何话,将他葬在了高山之下,受万人敬仰。
横断山脉之中,蜀山之王脚下,择一事,终其生。
师父,我会带着你的嘱托,翻过一座又一座扎嘎神山,把药泥面具带往世界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