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不轻许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1期“诺”专题活动】
恋爱中,他问:如果当初你父母看不上我,你会不会与我一起私奔?
晴沉思片刻,答:不会。众叛亲离才得来的爱情,往往没有善果。况且,你若真爱我,怎会忍心让我众叛亲离?你若不是真心爱我,我又何必飞蛾扑火?
他难掩失望:我就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认真?说句“愿意”哄我高兴一下不好吗?
她淡淡一笑:看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对方。或者你不知道,对于未来和未知,我从不会轻易许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别急,”晴示意他稍安勿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
小时候,我和另外五个同龄的孩子整天泡在一起,吃喝不分。其中一个女孩叫静。大概因为静的父母是近亲,她在很多方面与普通孩子不同。我不欺负她,但也不太喜欢她。
那天,我们跑去村北的山上抓螳螂,却被树丛中的蘑菇吸引。没有盛放工具,我们就寻了一块大石头,各自划定一小片儿地方,堆放自己采摘的蘑菇。
静不会区分蘑菇的种类,就坐在石头旁边看我们往返。附近的采完了,我们打算去另外的山头看看,就告诉静看好蘑菇,回家时我们每人分她一小半儿。
看她犹豫,我加了一句:这种蘑菇可好吃呢!而且只在下雨后几天才有。
静吭吭唧唧:你们,你们得回来叫我。
跑了几个山头也没再找到蘑菇,大家渐渐失了兴趣。我开始摘野花编花环,其他几个人抽下狗尾草杆,串上抓来的螳螂、蚂蚱。
忘了谁说口渴要回家,其他人纷纷响应。我们没有想起,在离家最远的那个山上,还有一个人在苦苦等待,等我们回去取蘑菇,等我们带她一起回家。
静的爸妈来拍门时,我已经在被窝里昏昏欲睡。在父母恼怒的呵斥声中穿好衣服,我凭着记忆带他们翻山越岭,朝着那个我并不确定的方向踉跄行进。
暮春的夜风,依旧夹了冷意。我缩着肩膀,祈祷静穿得不要太单薄。
手电筒的光照不了太远,几个大人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我侧耳细听,却听不见有任何回应。心里虚得慌,脚下就不稳,我时不时一个趔趄。
母亲呵斥我注意脚下,“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她扭头看看前边疾走的几个人,猛地刹住话头,只拉住我加快脚步。
终于,那块大石头出现在视线中。我们奔过去,父亲一把抓起石头旁边的黑影,伸手摸了一下,叫道:“我背着她先走,去诊所看看,孩子发烧了。”
第二天,我趁父母不注意,拿了篮子一路跑到那个山坡。许给静的蘑菇,一定要给她。
静一个人在家。她斜靠在枕头上,不时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声,咳得满脸通红。她感冒了,还引发了肺炎。
“还是你好,带我爸妈去找我了。要不然,我非得吓死在那儿不可!”她怯怯地拉我的手,满眼感激。“你还给我送蘑菇。”
“你,”我羞愧难当。“你其实不用一直等,你可以走下山,随便找个人问问路,就能自己回家。”
“不行!”静收起笑容。“我答应了你们看着蘑菇,就不能随便走。我,我也拿不了那么多蘑菇,让别人偷走怎么办?”
又过了几天,母亲说静住院了,她的肺炎加重,高烧不退。
出院后,静再也没跟我们一起玩过,她只能扒着门缝儿看我们踢毽子跳房子。“我妈,不让我蹦,怕我,再住院。”她似乎很虚弱,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后来,静的身体一直没好过。路过她家门口,经常听见她妈喊吃药。
十六岁那年,静嫁给邻村一个养牛的中年男人。她需要常年吃药,父母渐老,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而那个养牛的男人,虽然又老又丑,却有钱。
十七岁时,静生下一个女孩。据说孩子有先天性疾病,几个月的时候夭折了。静开始精神恍惚。第二个孩子也夭折之后,她彻底疯了。
“所以,诺言很贵,怎可轻许?”晴深深叹息,惆怅如丝,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