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股冷风扑了进来,一颗花白的老男人的脑袋冒了进来,他没有看台上的老师,也没有看下面的同学,目光是好像是对着空气的。突兀的冲着教室里,问了一句:我的女儿在吗?
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同学们哗地发出一阵阵笑声。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谁是她的女儿啊?你们看他的裤子,麻袋似的,大概偷了什么东西装进去了。他长得真老,我爷爷也没有他大。
我深深地埋下头,怕被他发现,结果眼尖的他还是看到了,冲着我露出了笑容,朗声说到:外面天冷,我给你送大衣来了,我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一起回家。
说着他举起了大衣,在手里晃动着等着我出去,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到他要么教室里走,我赶紧站了起来,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扯过大衣,用低低的声音吼了他一句:快走,我们上课呢,你先到外面去。
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似的,冲老师点了点头,冲着同学们点了点头,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同学们又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在背后小声地嘀咕着:原来是她爸爸呀,怎么那么老。
坐回椅子上,我再一次深深地埋了头,脊背上好像有火在炙烤着,让我全身发烫,耳朵脸上也有了火苗,摸一下烫手。我把头埋进了手中,泪水顺着眼角往下落,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呀?我恨他。
对不起,我错了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迫不及待的收拾好书包,像兔子一样冲了出去,我故意拖拖拉拉的,一本一本往书包里装书,等到教室里没人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不情愿的一步一步向门口挪去。他就站在门口,跺着脚,不时扭头往里边看看,看到我出来,开心的笑了,向我伸出了手:我在这,来,把书包给我,我替你背。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书包往肩上一推,什么都没说,步子迈的大大的,气冲冲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下雪了,慢点,小心摔倒。他推上车子,快步地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谁让你到学校送衣服了?谁让你来接我了?真败兴了!我一边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埋怨着,脚步迈得更大了,想把他甩开
他懦懦地解释着:天冷了,雪又下的这么大,你妈说你衣服穿得少,让我来接你。
看你穿那是什么呀?你让同学怎么看我?我明天怎么见人?我的语气恶恶的,训斥着他。
对不起,我错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急急地向我解释着:刚从地里回来,没来得及换衣服,你妈就催我了,说时间不早,换什么衣服,怕你一个人回家又冷又不安全。给你丢脸了,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呀。
以后别来学校了,下雨也不要来,下雪更不要来,下刀子你也别来。我越说声音越高,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立刻就被我的怒火化成了水,泪水和着雪水一起往下落。
别哭,看冻坏了脸,我知道了,知道了。他手忙脚乱地点着头,推着车子,三步并两步的要赶着我的脚步,不想落下我太远,又胆怯的不敢太靠近我,他知道我生气了,想安慰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到家,我冷着脸,一言不发,直接跑进卧室,使劲的把门一闭,然后从里面把插座插上了。
怎么回事啊?我听到妈妈在问:你惹她生气了?
没听清楚他解释什么。
对不起,我错了一阵之后,门口传来了似有似无的敲门声:闺女,饿了吧?你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荷包蛋煮挂面,快出来吃吧,别生气了,是爸爸不对,爸爸向你道歉。
我不饿,我在写作业呢,别烦我。我没好气的冲着门口吼了一句。
门口的人呆了一呆,没了声响,然后我听到他拖着脚,像个没有精气神的老人一样刺啦刺啦磨着鞋底,走远了。
这件事过去了好几个月,他看着我的时候,总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怯怯的懦懦的,小心翼翼的,就怕我生气。
背着他,妈妈骂我没良心:就算是后爸爸,他也没亏待你什么,你张大爷家的小梅晚上一个人回家,被坏人欺负了,他怕你下学不安全,天天去接你,怕你看到,总躲在后边,你怎么就不知道个好歹呢。
看着他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他做错什么了,我凭什么生他的气呢?
我一直想对他说,爸,对不起,您没错,是我错了。
可是我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错了他再看我的时候,我冲着他笑了笑。
他居然红了脸,扭捏地像一个孩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笑了, 一副女儿终于原谅我了,如释重担的样子。
出嫁了以后,我也有了女儿,他像疼我一样疼着我的女儿,怕她磕着,怕她碰着,时时刻刻绷紧了神经,想保护她。
养儿方知父母恩!终于有一天,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向他说声对不起。
他正在和女儿玩着游戏,女儿开心地笑着,他慈爱地看着女儿,脸上绽开了一朵花。
爸!对不起。我眼睛里含着泪站在了他的身后。
爸爸愣了一下,身子一下子绷直了,扭过脸来,不解地望着我。
那次下雪,您给我送衣服,我却嫌您丢人。
爸爸努力地回忆着,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爸!我撒娇似的,喊了一句,然后扑进了爸爸的怀里。
真是个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一件小事还记得这么久。爸爸都忘了。
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女儿吃醋了,急急地跑了过来,使劲地把我推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抱住了外公的腿。
爸爸笑了,脸上的笑容就像外面的太阳一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