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五号楼（三）
连载‖五号楼（三）
天色似乎暗了些，风刮得越来越紧，花草却挺直了腰杆，不为所动。天边的残阳开始坠落，那最后一缕火焰将云雾烧得通红。
天很快暗了下来。
洛云不知何时坐在凌宇轩的身旁。此时的凌宇轩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背部血肉模糊，额头上有一抹血红，胳膊上还印着无数抓痕，一把幽蓝的匕首静躺在他手中。
那只野兽静止在空中，它面目狰狞，一脸得意和对眼前这不自量力的人类的嘲笑，它保持着下扑的姿势，似乎是打算给凌宇轩致命一击。
然而他们都钉在了那里，此刻，整片森林里悄无声息，只有那一滩滩血迹说明了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大战。一场胜负早已定好的战斗。
忽然，野兽的身体开始龟裂，这个裂痕渐渐蔓延开来，顺着野兽的手掌直到树木、天空，这裂痕的衔接如此流畅，仿佛裂开的不是空间，而是一块印着记忆的玻璃。
如果不是洛云凌乱的长发随狂风扑腾，你根本想象不到此时的风有多么的暴烈，水流、花草，整个空间都凝固起来，一切都死去，然后毫不留情地裂开。除此以外，都是寂静。
在零零散散的月光下，这些裂痕闪着孤傲的光芒，它们似乎是不屑地俯视着洛云。
无论在这里有过多少等待，多少希望，如今只化作美梦一场，轰然倒塌，破碎……
只有真心陪伴过，才知道离开时会有多么痛——谁又能懂得她现在的感受。
洛云瞪大了眼睛，她尝试去接触这些碎片，可它们有条不紊地落下，划破了她的手指，切断了她的发丝。再去抓时，它们已经变得虚无缥缈，再也不能触及。
世界，暗淡了。
一行热泪从她的双颊滚落，随着空间碎片一同坠落而去。而她并没有一同坠落，凌宇轩也安然无恙，他的伤口已经结了疤，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洛云食指的血珠不断地滴落，她却没有一点儿痛苦之色，她捧起一只散发着金光的纸船，将它拆开，用食指开始书写：
凌宇轩，也许是时候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
我知道你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幅模样。这是因为洛羽，我真的怕——会有一天他回来了，但认不出我了。我就一直用生命力来抵抗时间，维持着这个三维空间不变形，于是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十七年前的模样——等他回家，他就能找到我。
我这样逆天而行，自然会受到相应的惩罚——随着生命力的衰竭，我几乎无力再轮回，我把我的一切都赌在了这一世。
你不必为我惋惜，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会后悔。
你和洛羽一样，是时光所抛弃的人，只要遇到一块厄运铁匣，就随时都有可能穿梭到我们这个四维任意的时间，任意的地点。
你们最应当拥有的品质就是无情，但你们在这方面却都是不折不扣的傻瓜，随时要离开，何必有牵挂呢？
我是伴随着这个空间诞生的。我叫云，生来就掌控这个空间的一切运作规律，因此我和它是最要好的朋友。现在我背叛了它，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洛羽——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你是无辜的，我为何要拖累你呢？你说你还有一位好朋友，他一定不希望你在这里遇难啊。
至此，洛云的外貌已经大变，她显然长大了十几岁——身材变得匀称，成熟。她目光中透露着一丝不苟的坚定，四余尺的长发狂飞乱窜，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它们。
空间碎片已经落入深渊，不见踪影，只有一层薄薄的金雾笼着洛云的手掌。空间风暴越来越近，他们随时有可能被卷进时空乱流。洛云挣扎着站起身来，举起双手，尽力维持着这个残废空间的稳定，她咬了咬嘴唇，继续写道：
我可能仅剩一世轮回了，那个渺茫的梦，让它随风而去吧！我逆天而行，这是我应受到的惩罚。
再见吧！从前那个洛云要走了。
洛云终于忍受不住空间风暴强大的吸引力，她的青春开始受到吞噬。而她全然不顾渐渐衰老的面容，又咬破自己的手指，但已经鲜有血液流出。
洛云的手开始颤抖，她的身体已经干枯得像树枝一般，她终于无力再站着撑起整个空间。
“扑通——”一声，她跪倒在凌宇轩身旁。但她仍不停下，用颤抖的左手握着同样颤抖的右手。把食指放上纸去，写下最后两个字——“洛云”，然后颤颤巍巍地把信纸合成原来小船的形状，含在嘴里。
她咬了咬舌头，迫使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拽紧了凌宇轩的手，躺在他身边，地面开始龟裂，空间风暴也愈加接近。她冲他微笑，静静的等待着空间风暴的审判。
洛云脸色青灰，干枯的脸庞上竖着几道树皮似的褶皱，她早已经浑身酸痛，再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可她无论如何都得坚持住，如果她做不到，那之前所做的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不论怎样，最……最后的机会了，大地呀，撑——住——”她瘦弱的 手臂上爆出了青丝，眼睛也被血液充得猩红。
终于，洛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空间法则的限制。她手一松，原本就毫无生气的地面一哄而散，坠入深渊。
洛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转动，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右手抓了几下——凌宇轩还在那里。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意识又清醒了一些。
在时光乱流里，他又看到自己十三岁那年遇到洛羽的情景——那是她头一次碰到异世界的魔兽，那是一只毛发旺盛，喙部极为坚硬的火鸟，它灼伤了他的右肩。洛羽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刚穿越到这个空间，只比落云大两三岁，个头却挺高，身体也算壮实。
他看到她受了伤，二话不说就抄起一个木锥向火鸟冲去。因为没留意脚下一块石头将他绊倒在地，木椎却甩了出去——竟弄巧成拙，刺穿了火鸟的眼睛。也许更深些，刺到了他的脑髓——火鸟不久就停止了哀嚎，于是她第一次吃到他烤的野味儿。
就这样一起生活了几年，有一天，洛云打水回到家里，却发现洛羽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幻。她想抱住他——却一下子穿了过去，她就开始嚎啕大哭。
他微笑着安慰她：
“没事儿，我没事的，有一天我会回来的，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哦，不许哭……”
随即，他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直到今天——
上一个画面碎裂，另一幅蔚蓝色的星球就展现在洛云的眼前，她突然叫道：
“啊！凌宇轩，这就是你吗？”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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