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很长的路,现在回不去了
邢翥/文
我走了很长的路。
转眼间,又是深秋。
夜晚漆黑,霓虹闪烁。一片寒风冷雨中,最后的稀疏枯叶陆续飘零。
雨势暂歇,我独自走在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天气坏得糟糕,我的脚步急促而匆忙,恨不得一秒之内,赶紧逃离这个寒冷潮湿的世界。
时间堆积成丘,已经掩没了我走来的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记得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天,我充满迷茫地踏上了开往东莞的列车。
从那一刻起,我正式告别了校园的生活。我一头扎进社会的汪洋之中,开始了劈波斩浪的探险历程。
列车开了整整四五天,等到终于到站的时候,我兴奋得像是登上了新大陆。
然而,那里的水土并不适合我,在东莞转了几天,去了厦门和广州,又回到东莞。我在蒸了数天免费的桑拿后,选择跟随北上的列车去到一样陌生的北国。
终于和那些时而艳阳,时而暴雨的天气作别了!
在那些疯狂的天气里,我写了一些诗歌,后来也随车窗外的疾闪而过的风景,被我一道遗忘掉。
只有一些模糊零星的画面,还在我的脑海里偶尔闪现。
浩渺湖泊上轻轻漂浮的小舟,碧浪微漾的荷塘和那一望无际的稻田……
到那时,我才明白,我一直向往的远方,那里的人们,那里的生活,也没有什么诗意。
梦想分文不值,人不管到哪里,最终还是要面对平淡无味的生活,面对柴米油盐,面对吃喝拉撒。
列车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夏天的落幕了!
原地打个转儿,就到了秋天!
北国的秋天啊!辽阔又带浓郁。
我赶紧觅了一个营生。就在北京的郊区怀柔、顺义,我待了一年又几个月。
北京的天气也是很糟糕,晴日里也是寒风刺骨,冬天冷得要命。
春天虽短,却很有意思。特别是怀柔这边,跟山挨得很近,晴朗的日子里,还能清楚地看见长城。
最令我欢喜的是,这里有野桃花!
休假的日子里,我总是沿着车路漫无目的地走,车路边上的山坡上,一簇一簇,全是雪白雪白的野桃花。这里真有点像镇安的米粮。我仔细观察了这里野桃花的花瓣儿,跟镇安的一模一样。
记得小时候,我寄居在米粮姨家的时候,每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漫山遍野就开满了密密麻麻的野桃花。
我跟一帮捣蛋的小孩,就从家里溜出来,爬到荒坡野岭上,去折野桃花。
折了一大把攥在手里,再看看远处的一树,比这把更美,等把它再折回来,又会发现一树开得更茂盛的……
小孩子热爱大自然,但也是极没有怜惜之心的,爬上了坡,就像孙猴子进了蟠桃园,使劲地霍霍呗!
吃饭都忘了,等被大人们捉回来,一个个,头上戴着野桃花编的圈儿,手上抱着一大抱野桃花,走几步,地上就忍不住掉几枝,头上、脸上、衣服上甚至连鞋上都黏着野桃花的香汁和蜜液。
有的大人,也会从那一大抱里挑出一把品相最好的野桃花,插在玻璃瓶里,再灌一点水,搁家里的客厅里。
童年的趣事真多啊!
但这里还是跟镇安不一样。镇安在秦岭淮河以南,严格说来,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而怀柔的纬度要高的多,是实打实的温带大陆性气候了。这里的山跟镇安的也不一样。这里的山,有着一种峻朗坚硬的感觉,低洼的地方,自带着一阵阵苍凉。
很快又是夏天了。我就在8月的一天,踏上了开回西安的列车。
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北京。
后来,我又去过天水、兰州、西宁、乌鲁木齐,但都待的时间不长,长则一月,短则几天而已。
至于重庆、成都、南京,就更不必提,大多是一瞥而过。
唯独对一个地方,我久久难以忘怀。那就是阳平关!
这是由陕入川路上,一个寻常的小城。
但不知怎的,它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我和弟弟去成都游玩时,在途中遇见的一座城。
城市不大,却很安静。四周环绕着不高不低的大大小小的山,城就坐在平坦宽敞的平地上,一条大江从它身上缓缓流淌而过。城里的树木一片翠绿,建筑显得很古朴。整个看上去,像画家笔下的一幅色彩清淡的风景。
我和弟弟没有下车,就隔着车窗,往外看。没多久,列车就发动了。眼前的图景也随之往后疾驰而去了。
从成都回来,我常常想起阳平关这个地方来,想起那一天在车窗里看到的情景……
小时候,我是特别向往远方的世界的,向往远方的大海,向往远方的草原。
因为没有去过,我就在脑海里不停地想象它们的景象,还把它们写成文字记录下来。
后来,那些文字早已消散地杳无踪迹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远方,已在我的跋涉中改变了模样。
从二十几岁到而立之年,就像做了一个短暂的残梦。
梦残了,可以再做。走过的路,却永远回不去了。
2019年10月15日夜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