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土地都有属于它的热爱者
两尺多高的丝茅草成片成片地长在这片山上。说是山,其实只能称得上坡,斜斜的坡。山不算高,不过上山的路太窄还有点陡,半山和山顶上泥巴也薄,被看重收成的庄稼人彻底嫌弃成为荒山。
泥巴薄,不耐旱。遇上天干年头,山上的庄稼可以旱成柴。挑粪去浇地,满满一担憋着一股劲挑上山,只能剩下半担,摇摇晃晃会撒好多出去。若是想在半坡歇一歇,连放粪桶的地儿也没有,真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浇半坡的地则不用那么费力,却又有技术难度。那半坡的地没一处是平的,各种角度的斜,又全是巴掌宽的边边角角。挑到地头在肩上放下扁担的时候,没点技术的话粪桶会斜得倒掉好多,还有可能整桶翻掉
到了收成的时候,把苞谷或者红苕挑回家也是难事,下山路每一步必须走稳,还不能太快。不然容易刹不住车冲下去,人无大碍,苞谷或红苕却滚得满地都是。所以,就连最稀罕土地的老人们也瞧不起这片山,说是费力不讨好。
这些年连地势平的庄稼地都荒废了,这片山地更是没有人上来。不过这倒好,便宜了这些丝茅草,野蛮生长,成片成片变为野鸡野兔的乐园。上山的路难走,谁也懒得上去,野兔野鸡也安全。即便有人上去,它们也警觉,很容易在这草林子里找到藏身之处。
像这种两三尺高的丝茅草,早些年头也有人用来盖茅草房,就是每年得换房顶的草。以前村里有对老夫妻就是这样的房子,我曾经去他们的茅草屋里坐过几次,冬暖夏凉,还有干茅草的香气,很是喜欢,一有时间就经常去。
老夫妻没有儿子,两个女儿嫁得不远。后来就把两老接去在两家轮流住。茅草屋成了空房子,日晒雨淋,在一个大雨的夜晚轰然倒塌。第二天,人们只看见屋顶形状的茅草趴在地上,下面是乱糟糟的断墙。
再没有人搭茅草屋,也没有人愿意上山去割茅草。这片山坡成了茅草和野鸡野兔的乐园,它们热爱这片坡地。这份热爱不输平地上被庄稼人喜欢的好土好田。各有各的热爱,各有各的领地,互不打扰,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