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风暴神笔作家简评一篇好作品

三婶

2018-02-28  本文已影响1698人  微风轻扬晓月寒
三婶

昨天下午母亲给我打电话时突然说起了三婶,三婶不在了,还未过正月十五。母亲的话语里有些感伤,我怔了好一会儿!

其实到我这样的年纪已经开始慢慢学着接受衰老,接受身边的人慢慢消失不见。三婶不在了,意味着我再回娘家时亲切喊我乳名的人又少了一个!

三婶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颧骨高、眼皮有点肿,走起路来有点外八字。别看她嘴唇厚但三婶的嘴会说话,同样的话三婶说出来人就喜欢听。

每次我回娘家,若在村口遇到三婶,不等我和她打招呼,她便笑盈盈地:“我娃回来看你妈来了!”她会拽着我的手,用她略肿的眼睛打量着我:“婶一会儿过来跟我娃说说话!”

三婶中年守寡,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据说三婶原有女儿的,三叔和女儿的死曾经让周围的人议论了好久。

那是夏天下雷阵雨,电闪雷鸣。三婶和两个儿子在地里除草,三叔一个人在家看女儿。偏那天的雷雨来得突然,天似乎被闪电撕裂了,雨水是被倾倒下来的,雷声好像就在人的耳边响。三叔和她不到一岁的女儿被雷劈死了!

迷信的老人请了神汉在三婶家里闹腾了一阵子,甚至把三叔盘的土炕也用撅头挖了!据村里的人说:三婶的炕洞里有两条绿色的大蛇。当然我没有见过,我也没有相信过。

然后有人说三婶是个不吉祥的女人招蛇,一时间村子里的人把三婶孤立了起来。三婶忍着心底的悲痛安葬了三叔和她不到一岁的女儿,她还要照管自己的两个儿子。

从此不管风吹雨淋三婶一个女人干起了男人的活,她种地、施肥、锄地、夏收,秋收都是一个人,不分白天夜晚。村里也有男人觉得三婶可怜想给她帮忙,三婶婉言谢绝:“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自己能干!”

村口的‘老碗会’时常会谈一些小道消息,有人敲着饭碗说起‘谁家的男人晚上溜到某个寡妇家去了’,‘某个寡妇又挂搭了谁的男人’,在这些农村人所谈的风流韵事里没有三婶。三婶耷拉着脑袋只知道干活。

她种菜,收了菜拿到镇上去卖。当然谁也别惹她!三婶种的菜是西红柿、黄瓜,总会有人偷。三婶会站在地头,一只手叉着腰大骂。

有一次我和发小溜进三婶的菜地里去偷西红柿被三婶抓了个正着,三婶瞪着我:“你喜欢吃西红柿?”

我点头,我开始害怕三婶揪着我的胳膊去找爸妈。“你站这儿,别动!”三婶转身进了菜地用一个小蓝子给我摘了半篮子西红柿:“我娃要吃给婶说,偷东西可不是好娃!”

这是三婶留给我的最深印象,我奇怪于她不骂我反倒给我摘了许多西红柿。那时候的我理解为:三婶是一个寡妇又克夫,村里人都避着她,许是她寂寞想和我说话!

也有人劝她改嫁,三婶低着头:“有谁能真心对我俩娃呢?不了,咋样都是一辈子!”说这句话时三婶眼眶里有泪水,慢慢的她的过往淡了!大儿子考上了大学,村里人都夸三婶能干。

也是从那时起三婶走在村里头不再低眉顺眼,她仰着头时常望着天空,她也坐在村口听‘老碗会’上那些闲谈,听到开心处她会大笑着露出满嘴的牙。三婶的笑声最大,几乎一个村子都能听见,她那么一笑,时常把人家门前的狗也吓醒狂吠着。

大家都看到三婶在人前的笑脸,三婶一个人黯然神伤的时候多。逢着清明、十月一,三婶在三叔和她女儿的坟墓前能哭一天。她扯着嗓子哭,不像别的和她同龄的农村女人嘴里还会絮叨什么,她张开嘴就哭,时常哭的太阳隐进云层里去;哭到太阳快落山。每年的这两天,村里人才能听到三婶的悲伤。平日她就是干活,干活!

三婶的二儿子后来也考上了大学,村里人也不再提她克夫的过往。不少人背地里说:这寡妇厉害,一个女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

我结婚时,家乡的讲究:嫁妆的被子要三姓人缝,这三姓人须得生活美满、儿女双全。三婶看着我眼眶眶里红红的:“婶命不好,给我娃缝不成被子!”

三婶和我说话总是‘我娃’,她唤我唤得亲。她的两个儿子都在西安上班,她自己却不肯和儿子们住在一起,她一直守着她的老房子,她的旧记忆。每到冬天,当阳光经过她的门前,她会坐在门口微闭着眼睛晒着太阳,晒着她心底的过往。

我春节回娘家那天,三婶还弯着腰身去我家串门,她拽着我的手:“我娃回来了,回来了好!回娘家就是享荣华来了!”三婶的头发全白了,因为年轻时出了太多的力,她的背駝了、腰直不起,腿弯着。她的眼睛因为眼皮耷拉了下来成了一条线,她拽着我的手异常干瘪,手指甲里还有田地里的泥土:“我娃,婶还种菠菜着呢,我给你挖些菠菜去!”

三婶突然就不在了,我的眼泪冲出了眼眶!她带走了她的倔强、她的勤劳、她的质朴、她坎坷的一生!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拽着我的手说:“我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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