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梦花如火

文/八斗才人

 一

6月的长沙，热情似火。

下班后，年轻的后生一般会有三个去处，要么去解放西路的酒吧一条街，去灯红酒绿，杯光交错中，感受着酒精和音乐对神经的刺激；要么佳人相伴，一起畅游橘子洲，微风拂面，细听着湘江的低声细说；又或是三两有人相约，一起攀登岳麓山，去寻找着山林间的那份幽静，畅谈着各自的人生豪情。

在长沙生活了8年，这些我都经历过，感受过。

6月6日，放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我生命当中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我不知道怎么去定义一个人的青春，它该是什么样的，它该拥有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我想要的，我就去努力要，我一直相信一句话，上天不会辜负一个心里充满美好希望的人，似乎幸运之神也一直青睐我。

但是今天，是一个转变，也是一个终结。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转变，不管是好是坏；也似乎是我生命青春的终结，我是这么认为。

今天，我把6年来辛苦挣的小家给卖了，当我在合同上签字的那一刻，眼里的泪水不自觉就流出来了，心里特别的酸楚。

当我再次回望岳麓山脚下的这个小区，这个小区里某一栋楼的1103号，这个我生活了4年的家，我心里想的是，我失去了一个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挣回一个家。

二

故事要从一年前说起。

在广告公司待了3年多，先是做文案专员，然后转销售，做项目经理。凭着自己的年轻气盛，不要面子不怕苦，积累了一下一些行业经验和客户人脉，于是与几个不甘寂寞的哥们一起离开公司另起炉灶。

这本是一顿酒后的豪言壮语，我们却认真的去干了。

每年的9月，是我们这个行业旺季的开始，得益于中国传统的“礼文化”，逢年过节那是送礼的最佳时节，金融行业特别抓住了这点，利用“礼文化”，把营销做到了极致。

这是我们这个新公司诞生以来所面对的第一个旺季，我们哥们几个自然打起12分的精神应对。

我们这个团队总共4个人，我、老张、君君负责销售，大鑫是设计师。君君出资最多，算是大股东。由于刚开始人少，所以，除了设计外，销售、策划、采购，跟单都是我们自己全包的。

陶哥是我在以前公司的客户，我们从相识到合作，2年多来，一直相处都非常好，今年我把他列为我的重点客户之一。

9月中旬，我去了南京拜访陶哥，他是公司的副总，负责公司的营销业务，项目合作我主要是找他谈。

把行了放在酒店，我提着给陶哥带的特产直奔他公司。这已经是我第6次来了，站在他公司楼下，我抬头寻找26楼，太高了，我无法清楚的知道26楼的具体位置。

这次来的心情和前几次不一样，这一次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我一路上楼到他们公司前台，前台陈琴是老熟人，这次来我也给她带了礼物。

说起陈琴，那也是一个曲折的故事，当初的公关就是从她这里开始的，想起来都好笑，那时，我经常给她打电话，想办法了解她的爱好，给她送花送礼物什么的，自造惊喜，不停的关心她，从一开始，我就像追女朋友一样对她，最后她终于答应帮我引荐，还给我介绍她们公司的情况。我能和他们公司达成合作，也多亏了她。

进到陶哥办公室，我把给他的特产给了他，说我还给他办公室的同事带了一些，他让我自己去分发。

陶哥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是：“你小子行啊，自己开始干了，不错！”

“以后还得多靠陶哥您帮忙。”我忙应对道。

陶哥一边泡着茶，一边说道：“先说好，咱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公司的事还得公事公办，公司对供应商的选择还是有原则和流程的，我这边不能完全决定。”

我用镊子从消毒壶里面拿出2个茶杯，边说道：“在这行做了3年了，积累了些经验，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几个朋友一起就想拼一下，趁年轻嘛。”我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办事您放心，不会比以前差，请您相信我。”随后，我们五湖四海的聊了一下，我便把我做的方案给他看，我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和他们今年的计划做的，陶哥看了后比较满意，并叫了他手下的一位具体负责的蔡经理一起来讨论。

完了他说他会把方案提交给公司，叫我回去先按这个方案准备起来。

一直聊到下班，陶哥开着车带我去玄武湖旁边的一家特色餐厅吃饭，然后送我回酒店，事情初步谈成了。

我定了后天的车票回长沙，可以在南京停留一天。以前出差都是匆忙来，办完事就回去了。这次我特意多留了一天，想好好浏览一下南京。

回到酒店，我给女朋友小敏打了电话，说我要晚一天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玄武湖，游览了玄武十景，三百多年前，这里还是皇家禁地，这么好的景色被禁锢着，实在是人间的一大损失。

我走了一圈，然后在翠州的云树下，望着远方的湖水，心里想着我的事业。这是我第一次创业，开始时凭着的就是一腔豪情，一股子冲劲，但到底会走到什么境地，说实话，心里是没有数的。

我想起了宋朝黄公度的写的一首诗：

玄武湖中春草生，依稀想见竹篱城。

后来万堞如云起，方恨图王事不成。

我图的不是天下大业，只是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做成一件有意义的事，能够在心里有那么一丝骄傲。

吃过午饭，我又去爬紫荆山，在上紫荆山的大道两旁，载满了梧桐树，据说是为特意为中山陵栽种的，是对伟人的守候。

站在中山陵下陡峭的台阶上，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小敏，说以后一定带她来这里玩。小敏说你先做好你的事业吧，到时我们有条件也有时间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个去探索世界的心，只是寻找的目标不一样，有人在乎的是得到什么，而有的人在乎的仅仅是心里的那点感受。

期间我给陶哥打了个电话，说我在爬中山陵，问他晚上有时间没，一起聚聚。他说晚上得回家陪家人，说如果我没事的话，晚上可以去夫子庙，秦淮河边看看，那不不错。

最终我还是没有去，从中山陵下来，我直接回了酒店，跟老张、君君他们说了我这次出差的情况，并和大鑫说了一下客户的方案要求，让他做好准备。汇报完工作后，我就和小敏开启了视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夜很深了，我才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

三

从南京回来后，我全副心思投入到和陶哥的合作当中去了。先是修改完善方案，从营销的意义到促销品的设定，再到营销方案的具体实施步骤，我做了详细的方案，然后发给陶哥那边确定，在等待确定的过程中，我开始了生产厂家的寻找。这以前是一个项目组做的事，现在几乎我一个人做了，不管怎样，做完这一切，我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措手不及，就是我和小敏的事，她去年考了成都大学的心理学研究生，自从她去了成都以后，我们分居两地，一年来就见了4回面，我去成都看了她三次，今年暑假她回来陪了我一个多月。

自从她暑假结束后回了学校，我们联系就少了，有时候我经常联系不上她，联系上了她总说在做课题，比较忙，我也没怎么在意，忙是很正常的。

但这样的次数多了，时间一长，我心里便有了一种失落感。特别是每天忙完回到家，总想和她说说话，但电话里能聊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没办法，现在手里谈了几个合作项目，成天的忙，想着忙完后就抽时间去成都看她。

10月份，和陶哥公司的合作项目已经进入到实质性的合作阶段，已经准备物料制作了，这次合作的项目对于我们这个小公司来说，算是很大，总金额已经超过50万。

当我把详细的报价单放在几个合伙人面前时，大家开始兴奋，但随之又都沉默了。首先是老张开了口：“小燃，这么大的单，我们能做下吗？首先前期物料生产，我们自己要垫钱，这中间不能出丝毫差错，万一出差错，我们可能承担不起。”

老张是我的大学同学，一路走来的好哥们，他说话直，有什么就说什么。

大鑫不做声，通常他只对方案设计发表意见，其它的事他都是默不作声。

君君看了看老张，然后看着我，又拿起报价单仔细看了看，最后说道：“确实有很大风险，主要是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接这么大的单。”

我心里有数，我们本来就余钱不多，我们通常都是以接几万的小单为主，现在老张和君君又还接了别的单，现在这么大的单，物料制作时，光给生产厂家的费用就得超过10万，我们玩不起。

我们几个没有讨论出结果。那天下班后，我一个人来到湘江边上，吹着晚风，看着滔滔江水，心里烦躁，乱得很。

想起2年多前，我进那家公司的第6个月，在我的努力下，终于签下了一个20万的单，心里非常高兴，下班后我来到这里，对着湘江说：“老子终于成功了。”当时心里的那份激动，感觉是要从心里蹦出来似的，那种感觉至今仍回荡在心间。

今天来这里不是发泄心中的喜悦，而是来做一个决定，赌还是不赌。沿着湘江大提，一个走了很久，我心里还是没有答案。

一天后的傍晚，我终于下决心了，找到君君和老张，说我想做这个单，这是个机会，错过了就可能错过一个重要客户，以后合作就难了。

君君和老张还是觉得风险太大，我们承受能力有限，还是稳步着来。

最后我和他们说，这个责任我一个担着，不管怎样不牵扯到他们俩。在我固执的坚持下，他们俩也只好决定陪我赌一把。

随后，我和陶哥公司签订了合同，他那边打了10%的定金过来，之后就开始物料的设计了。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纠结的过程，我除了每天6个小时的睡觉，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上面了。写文案、做创意，找厂家，谈价格，打样和陶哥那边的沟通等等，我没有时间去想其它事情了。

这本是好事，但对于我们来说，错一步也许就是致命的。

这期间，我联系过小敏几次，她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她听我说了我们的决定后，只说让我们要谨慎，好好做。

老张和君君也接了几个单，算是小单，这可苦了大鑫一个人了，很多的设计都得他做，他已经把我们租的这个小办公室当成家了，吃住都在里面。

11月中旬时，君君把我和老张叫到一起，愁眉苦脸的和我们说，现在账上已经没有钱了，厂家那边又催着要订金，我们还有几个单都下不了。

我的单部分物料已经下单制作，给厂家打了50%的款项，一旦制作完，发货还得补款。这中间我又去催陶哥，他又想办法让公司打了10%的款，加先前的5万，总共10万。

12月初，我的物料基本制作完成，陆续发到陶哥给我的分公司。

四

12月13日，这是黑色的一天，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们几个支撑的这个小公司来说。那天下午，陶哥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分公司的人收到了我们发的货，检查到台历有问题，台历上留的两个电话中的一个电话号码多了一位数。

我立马找来看，根据陶哥的指引，我对比他之前发给我的，确实多了一位数，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陶哥说，他们各个分公司的老总已经反应到总部这边了，总部讨论后，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做，并且要在月底前做好发到他们各个分公司，因为他们开门红要用。

4万本啊，重新制作的话就得多花近10万的成本，当君君和老张知道这个事时，两人也都啥了。

究其原因，也许是大鑫这段时间太忙，在设计时多加了一个数字，而我们也粗心大意没有检查到。

没办法，我们只得重新下单制作了，如果这是不做了，那我们亏得就更大了，毕竟还有其它物料的费用陶哥那边还没有付。

这单总共利润也就这么多，几个月的忙活最后还亏了，还耽误着其它单也没做。

君君当场就对我发了火，指着我凶道：“叫别接，你偏要接，现在成这样，你说怎么办？他妈的我们白干了。”

君君是老张的朋友，当初也是他有点钱，而我们有客户资源，又有点经验，就说合到一起创业。

那天吵过后，我和君君的关系就一直不对。

俗话说：楼无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由于年底厂家都非常忙，最后我们第二次也没能准时交货，拖了一个星期，货才到陶哥他们分公司。

他们各个分公司的老总的飚了，抱怨总部这是找的什么厂家，耽误了他们开门红的销售。

最后，陶哥公司的款项总共也就打了30万，余下的我们怎么催也不给了，陶说他也没有办法，然后就一直托。

我就惨了！那段时间拼命想办法，催回款，我们早已经没有钱了，现在又还欠厂家的货款没有结。我和君君见面就吵，老张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晚上回家，我就联系小敏，想和她说说话，想从她那儿得到点安慰，但我们联系上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有时我发微信，她整夜都没有回。我终于意识到我们俩之间出问题了。

在临近过年的时候，一天夜里，她给我发信息说，要和我分手。

“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不合适，你总是爱折腾，在你那儿，我没有安全感。”

去他妈的“不合适”，这段时间来，我的心情本来就愁到了极点，烦躁到了极点。

“我就想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你却爱折腾，再说我们现在分隔两地，相聚这么远，也不合适，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吧。”

“谢谢你的照顾，请原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我心里早有预感的。我一气之下，把小敏的东西全部收拾好，然后邮寄了给她，算是断了个干净。

那年春节，我没有回去过年，因为我不知怎么面对爸妈和爷爷奶奶。老张回去以后，我也没有联系其他朋友，一个人整天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傍晚便来到湘江边上，看着江水，心中的郁闷总是释怀不了。

晚上回到家，关上门后，这个世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发现，我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五

最后，便到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这中间还有许多缘由，无法一一叙说，但所有的缘由汇聚到一起，便结出了故事开头的那个果实。

这算是我人生当中一段重要的经历，我不知道这段经历会带给我什么，又或是意味着什么，但总的来说，还是那句话，上天是不会辜负心中满怀美好希望的人的，在短暂的人生当中，不要害怕失去什么，也不要后悔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