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
我不敢以爱花自居,最多算一个赴人后尘的亦养花者,也疏懒,不常打理它们,属于叶公好龙之流。花们却不管我是否对她们真情,绿旺旺地尽情舒展生命,似乎竭力向我炫耀,使劲地刷存在感。
昨夜一场雨,阳台似乎泛起潮气,花儿们一下子精神起来,尤其那盆金边吊兰,叶叶向上,金中泻绿,绿中透金。我不禁被打动,蹲下身探看,啊,东边一枝长长的伸展着,末梢似乎有小小浅白的花苞,又是那抹最让人流泪的初生之绿,染黄浅淡,是新生的羞答答怯生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探着脑袋问道世界。
一盆紫色吊兰弯曲着身子,开着紫色的小花,虽然不起眼,因了这盆吊兰的泼辣舒张,我也挪过脚步,竟然发现浅紫的三瓣花旁边还藏着几朵花苞,只有其中这一朵花特别醒目奔放,其余的敛藏了锐气。为什么不全开放展示生命?我来了兴趣,也许是依托她们的如鸭趾般的花叶,无法让它们共同绽放,又可能是它们商量好,一个一个渐次开花。是这样吗,难道开花也有规则?我有些怀疑,看向另一枝花头,怒放的小花下面,有几朵已经敛去荣光,谦逊地低着头。原来确实如此,一枝紫色吊兰,只先培养一朵花,其他三朵则必须暂时收敛。这花的母体倒是严格,子女们也互相谦让,彼此悄悄给正在开放的这一朵输送养分吧,算是姐妹情长了,难道她们没有嫉妒,敛藏荣光是她们的本心吗,她们有没有怀念曾经的风光呢?我不知道,但我被她们的和谐与恪守感动着。生命如斯,灿烂时就尽情绽放,谢幕了就悄匿行迹,有欲也有求,不悲不喜,淡然行之,心存善念。
忽然想起不久前发生在英国伦敦马拉松比赛中的感人一幕。选手戴维维斯在距离重点不到200米的地方,突然体力不支,险些瘫倒在地,另一位参赛选手马休雷斯见状,果断地将他扶起,同赛道工作人员一起将他护送到终点。不错,奖牌很重要,但是还有比奖牌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友谊,就是公正,公德自在人心,朗朗乾坤之下,日月星辰明鉴,那些真正的英雄往往不一定是数字上的第一,而是能打动人心的搀扶和退让。
还记得那个比赛中为一只闯入赛场的鸟儿轻轻一跪的运动员吗,我常想,如果把生命,哪怕一只无足轻重的小鸟的生命,凌驾于奖牌之上,那真是野蛮者的行为,令人发指。社会是一条不息的河流,文明与野蛮的撞击总是生成美丽的浪花。我常常感动于瞬间的美丽,总觉得那是生命的本真;我常常敬畏那些平常的感动,总觉得那是人性释放的灿烂。晨曦里,老者牵着弱智儿子的手;夕阳下,媳妇推着残疾的老婆婆散步;星辉中,一对老夫妇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跳舞,做操,走步,不离不弃,相依相守,生命在靠近重点的地方,越发彰显本来纯真的模样。
我希望,世界能回归本来最真的样子,就像阳台上绽放生命的花儿,恪守一种原始的法则,不以自我为中心,恬淡释然,不紧不慢,有所敬畏。
这个雨后清新的早晨,聆听花语,感受生命里最动人瞬间,躁动的心,追逐的情,因了这阳台两株吊兰,竟恬静了许多,进入一种空灵超越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