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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桌和MH370在一起

2016-07-31  本文已影响1264人  后海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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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航MH370的寻找中止了。不管是中止还是终止,这条新闻都未引起舆论波动。时间永在流动,菜市场的喧闹是永恒。日子滚滚向前,他们似乎淡去了,在国人的口中和心里。

可是,我的同桌还在那里。

1、2002年

那年中国队参加了世界杯,我参加了中考。中国队在世界杯颗粒未收,我的中考成绩却还过得去。高中开学报到的日子我到的很早,举目四望,校园空无一人。正在我肆无忌惮地欣赏校园景色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又瘦又小,身旁立着一个卷着铺盖的编织袋。他俩像刚从地里挖出的新鲜土豆,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我和他四目透过四个镜片一对视,心里了然:今天来提前报道的就是实验班的同班同学了。

两天后他坐在了我左侧,成为了我的同桌。他姓栗,板栗的栗,我叫他西木。西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也算是村子里出草的凤凰。西木嘴巴右侧长着一颗虎牙,说笑的时候会不甘寂寞地探出头来,从我的角度看去,那颗虎牙甚是撩拨。后来我曾正色道能不能不要透出这颗老先生,西木嘴巴一咧,嘴角上翘,那颗虎牙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像极了我们隔壁邻居的那只黄狗。然后我靠这个场景笑话在无聊到发酵的高中生活里开心了三天。

西木很聪明,也很谦逊,他对别人的请求是有求必应的,只有一次除外。那次期中大考,我们一桌三个(对,没看错,我们同桌是三个,我在中间)创造了一个小小的不俗,在一千多人的竞争中分列12、13、15。我12,他15。其实这个成绩对于我们来说都还不错,但是西木因为比两个女生少了两分而佯嗔了一个下午。晚上下了晚自习,我问他:“你那本物理习题晚上看不看,不看的话借我拿回宿舍看看。”他头也没抬:“你看我也看,你不看我也不看。”

切!我直接把书装进书包走人。

我和他发生过争执,原因我忘了。只记得那天他说了句什么不中听的,我一下午没理他,晚上自习之前跟别人换了位子。我决定再也不理他了。第二天晨读,他居然把桌子给我换了回来,而且并无道歉和解释。好吧,你赢了。

2005年高考,他去了长沙,我去了长春。一字之差,相隔上万里。我们再没联系过。

2、2010年初春

本科毕业后他在长沙一家小公司就职,经常出差,流窜于全国各地,我则去了北京的保福寺桥附近读研。那年冬天很冷,一直冷到了这虎年的初春。我缩在宿舍敲电脑,电话响了,居然是西木!我一时有点懵,他解释说来北京出差,出来见个面吧。好吧,等我穿厚点。

在清华的南门口见到他,没怎么变,个子还没长,就是衣着洋气点。我说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呷哺呷哺,他说行,也不跟我客气客气。大吃二喝后结账,服务员递上发票,西木伸着头往我手里看:“有发票?给我呗,我出差有伙食补助。”切!我心说那你为什么不请我呢,你都工作的人了。

然后我们俩带着一身火锅味走进了我国最高学府的大学校园,谈天说地,有的没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已经找不到多少共同话题。他抽烟,而且很凶,嘴里说着装出来的老成话配合着缭绕的烟气。我心里明白,他还没长大,还是那个“你看我也看,你不看我也不看”犬牙小子。忽然说起什么,他站住问我:“那个……我高中时候喜欢过你知道吗?”

啊?我一脸懵逼且尴尬。“不知啊……”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也早就过去了,你别多想啊。”

“……”  那你说它干屁。

清华园里的那条小河浊臭污秽,景色不算太美。傍晚天色青青,穹顶压下,有点沉闷。我们说再见,然后我转身南去,刚走,他喊我“喂!”

“嗯?”

“路上小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哦。看来我对他的吐槽他听进去了。

3、2012年夏

我毕业离京,回到了家乡的一个通信运营商工作。巧的是,他也七转八转地回来,负责我们公司一些设备的维护。我们同样为社会主义的通信事业贡献力量,不同的是我是甲方他是乙方,我心下暗爽。他请我吃饭,原本我想讹顿大餐解解上次呷哺发票的气,又来又觉得晚饭吃多长肉不值得。得了,来碗粥吧。他坐在对面啃着肉饼,那颗虎牙还不时探出头来。

“你给我们机房维护什么设备啊?”

他满嘴肉饼,紧着嚼几口咽了:“HLR。”

“哦,知道。归属地位置访问寄存器,是吧?”我很得意。

“嗯。”他继续吃。我解释说我们懂的话少遭你们维护的糊弄。这厮也不抬头,嚼着饼含糊道“想糊弄还是能糊弄的。”

我:“……”

4、2013年冬

十一我结婚,给他邀请,他先说来,后来又给我打电话说来不了,想要跳槽去中兴海外。我说为什么去,那些地方还是比较艰苦,钱也是有命赚没命花。他解释说相亲的对象联系了一阵子又黄了,就想趁着单身两年出去赚点钱也攒攒资本。然后又跟我道遗憾不能参加婚礼,好吧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挂电话前,他问我大学同学里有没有在中兴工作的,海外部的更好。巧了啊!我一拍大腿说有啊!我们班长就是啊,我介绍给你。

等挂了电话,我又觉得哪里不对。貌似他最后那个问题才是该电话的关键,跟我道歉是顺带的吧。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跳槽了,我不知道我的帮助起了多大作用。年底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个写字楼里的中兴办事处取一张调动函,然后过几天再去省人才中心调回在这里寄存的档案。我完成第一步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且有流产迹象,于是不敢妄动,每天静卧养胎。然后跟他解释爱莫能助,让他另寻他人。他说好,过一阵看你去。

不久后我看见他秋秋空间里晒出了中兴的员工工牌。2014年初,他跟我说要出印度的海外。我脑海里浮现出恶心的恒河水,然后给他留言注意安全。

三月初,他的空间里出现了大马的双子大厦。我问:怎么不去印度,又去马来西亚了?他回:公司临时安排。

三月八日,我刚从孕早期的水深火热中挣扎出来,坐在沙发上用勺子挖着1/4个西瓜看着电视。新闻里滚动播出有架飞机失联,已经过去四个小时,燃油快要用尽,多国领导人都在忙着应对和安抚。这时电话响起,老公(他是西木室友)问“知不知道有架飞机,MH370失联了?”“嗯,怎么了?”“栗**在那里!”

电光石火!我脑海里浮现出他空间里灯火辉煌的双子大厦,和出现在镜头下方的那张自拍的大脸,无力质疑。

这是他第一次出海外。

几天后我去厦门,走在机场的大厅,立柱上的大屏幕里纳吉布在开记者发布会,我看见电视下方的汉字字幕写到:MH370终结于印度洋。

全场哗然。

是夜,我梦见他在跟我说着什么,没有声音,周围都是小鱼。没有光,很暗,像黑夜里的水族馆。

2014.3.8-2016.7.31 两年半过去了,希望一点点磨灭,偶尔出现的线索也都指向了最坏的结局。他没有兑现他的话再来看我。今天搜寻中止,我写下此文纪念他。

他和飞机在一起,可是飞机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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