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瘾
文 | 彼怀
图片来自网络-1-
昏黄的灯光在空气中左摇右摆,晃动着屋内每个人的身影。有的人皱了眉头,有的人嘴里咕哝着什么,随后不耐烦地挺起身子,继续融入嘈杂中。似乎,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眯着眼睛、紧盯着手中的牌,害怕其溜走。有的人因运气不佳,接二连三地走背字,一句一个爹娘地骂。
一个中年大叔满脸的焦灼,他仰头见头顶的光越发模糊,照得他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他曾想一拳头打碎那碍眼的东西,总觉得那光似乎牵制着他的精神与财运,可恨的是,连同他的皮肤也变得油腻、刺眼。
即使在深夜,也不会影响男人们聚在一起,开始所谓的消遣活动。三三五五的胳膊在空中晃动,嘈杂的声音从房间门口跑出,一阵接着一阵涌来,好像是沙滩上徘徊的海浪,一层赶着一层追,一层拍着一层走,没人清楚,这声音何时才会消逝而散。
土墙上挂着一口老式的钟,指针还在嘀嗒嘀嗒地走着,没有丝毫的懈怠。钟表被煤矿的煤灰熏得发黑,没有人去在意时间,这里只有更为强烈的嘈杂声。
刚子从屋内走出来,借着撒下的月光,行了一小段路,上了个厕所后,又抽了根烟。打火机短暂摩擦的声音让他的心里顺畅许多,望着天上的星,竟有一种想回家的冲动。
天上的星点点闪烁,像极了烟头燃烧的火光。刚子掐了灭了烟蒂的最后一点星火,转身回屋,却听见身后传来远处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急促、气愤。
-2-
女人吃过晚饭,来到炕边坐下,在围裙上蹭掉了手上刷过碗的水,用额头贴了躺在炕上的小女孩的额头后,坐起身,又用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这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左邻右舍都已经睡下了。女人给孩子吃过了药,但直至现在也不见效,反而比之前的体温更高了。
女人家里仅有一台自行车,这是她丈夫娶她的时候的聘礼。即使在这时,整个村子自行车的数量也不会超过五台。
女人犹豫出门,又回到屋子里看了自己的女儿,随后转身离开了家。
她并非要无视女儿的病,只是在打算寻医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钱都被他丈夫偷走了。女人曾到邻居家里四处借钱,时间久了,邻居发现她丈夫嗜赌成命,也就不愿借钱给她,她也不能再借到一分钱。她也曾求过那里唯一的大夫先给她女儿治病,但那大夫是个视钱如命的人,只要没有钱,就没有医药可用。
她左手打着手电筒,脚底卖力地登着骑着自行车驶过一条又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她心里越想越怕。但一想到女儿还在炕上躺着,心里就越想越恨。
急驶的车轮飞快地旋转,她来到一条火车道附近,仍卯足了劲骑过去。这时火车道上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好像是一条长龙的呼啸。她一心想着女儿,没有一丝听到火车来临的声音,也没有一丝看见火车来到她身边。
女人驶过火车道对面,后轮刚要迈过去,火车飞驰而过,撞得她扎进了火车道堆积的石子上。女人连忙起身,见自行车后轮无恙,扶起自行车,朝着前方不远处的煤矿下的小屋驶去。
-3-
煤矿小屋的门一脚被踹开,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过身看门口发生了什么。
女人一开始觉得不安,在见到丈夫身影后,瞬间愤怒起来:
“孩子都病了,你还在这儿玩牌!”女人指着那个中年的男人说。
男人把牌揣进兜里,拽着女人走出屋外,并关上了门。四下的人相互打量,紧接着一阵嘈杂声再次升起。
“孩子怎么了?孩子病了,你不会去找大夫吗?你找我能治好病嘛?”男人带着不怀好气的音调回应他妻子。
“你把钱都拿走了,我拿什么钱给孩子看病?还有谁愿意借钱给我的女儿?”女人仍恶狠狠地盯着他。
“多少钱,我给你拿,我还得去打牌呢!”丈夫从兜中拿出钱来。
“你还是个男人!”女人一个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我来的时候差点被火车撞死,你还有脸和我说这些,你以后也别回家了,你也没有这个家啦!”女人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女人拽过男人手中的钱,转身朝自行车走去。她默默地用衣袖揩去眼角的泪,独自骑着自行车离开了这里。
她独自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甚至连个点都看不到了。屋子内昏黄的灯光似乎更亮了,透到屋外的光折射到那条土路上,把那条路照得更亮、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