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8)
夏日里雨下的极大,有时狂风暴雨,要不就倾盆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若是能连着下个几天,地里的庄稼就欢喜了,涨势极好,也省的人们人工浇灌。但家里就不太好了,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本就不怎么宽裕的地方,这里漏那里也漏,把家里的水桶、大大小小的盆子都用上,就听见家里各种“滴滴”“嗒嗒”的落水声,深浅不一。白天如此,晚上也如此。于是六月一家人便搬了住处,搬到了六月三叔家的后面,此处空着一处宅院,院子里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子外加一间厨房,房子的原主是六月的二爷,六月二爷原先打仗时期参了军,后来远调去了新疆,此后便在新疆安了家。来回路途遥远,交通不方便,在六月四五岁的时候回来过一次,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搬家的事情家里人和其他人怎么商量的六月并不清楚,反正是搬了,地方大还有院子住感觉就是宽敞,要不是自家房子实在不能住人,六月还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宅子。
宅院的东面是丈余宽的马路,马路边上便是宽的河沟淌着浅浅的水流,然后就是斜上角的那口两尺宽的水井,曾经六月还有幸地被母亲放下去过一次,不过这口井在后来每家都花钱请人给自家院子里打了人工的压水井后就没人再用了。再后来每年里村子闹鸡瘟,家家户户都会死几只鸡子,有的人家懒得挖坑埋掉直接扔在了这井里后,这井就彻底的废弃了。而且这井由于冬暖夏凉,在人们不再使用井水之后,井壁上的缝隙里就钻了蛇进去,花花绿绿的样子挂在井壁上甚是吓人,人们就更是敬而远之了。
眼下六月父亲回来了,地方也宽敞了,眼瞅着别人家都奔着小康,日子越过越好,吃的好穿的好,家里都有了黑白电视,条件再好的都买彩电了,六月和六月哥每天放了学就跑去别家看电视,到了吃饭时间六月父母找不见个人影,每次都是六月母亲扯着嗓子站在大路上喊,才能把人给喊回来。于是便去买了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回来放在东屋,透着窗户拉了一根天线用一根高高的竹子竖在外面以接受信号,每当画面不清晰或接受不到信号时,就跑到外面用手来回的转动,直到调清楚了为止。
农村里经常性停电,尤其下雨天停电的次数会更多,因为狂风暴雨容易折断树枝,连带的会损伤到电线,停了电别说电视不能看,连电灯都不能用,有时停一天,有时会连着停好几天,每到了晚上看不见时家里就只能点上煤油灯,就着不甚明亮的灯火做饭吃。每当停电,放学后嗯六月把书包搁家后就习惯性的跑去大路边,下了雨的路走到哪里都是泥巴,六月远远看到亚南还有六月哥和其他几个人赤着脚揙高着裤腿在大路边上,淌着能漫住脚脖子的水坑玩耍,六月便走了过去。
可能是玩的人多了,六月哥见六月挡了自己来回的路,就推搡着让六月走开,六月不乐意,然后两个人就拉扯了起来,赶巧六月父亲从别处回来,看见一对儿女在路边打架,顺手就扯了根槐树条子过来每人两下,槐树上无数的尖刺划过腿部,打的腿上浸血还要跪在泥里不让起来,后被路边的大人看不过去上来解劝六月父亲,这才让两个人起来回了家。六月父亲一般鲜少发脾气,偶尔发个脾气,兄妹俩也不敢吭声,自家孩子打就打了,没多久这事就翻篇了。
日子就这么的过着,有欢声笑语也有伤疤和眼泪,只是欢声笑语难以留存,很快就流逝在了时间里,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伤疤却是烙在身体上,使人一见便能思起过往。眼泪流出的地方是心灵之窗,慢慢让人侵染忧伤。
当然也有快乐的时候,六月的头发很顺滑,平日里自己会扎个简单的马尾辫,六月母亲若是有空就会变着花样的给六月梳着各式各样的发型,再配上各种漂亮的小发夹,头花什么的,慢慢的六月也会反手给自己梳不同的花样出来,不过没母亲梳的好。六月记得有一次,母亲想给自己买最漂亮的头花,母女两个轮流骑着家里刚买的新式自行车跑遍了镇子大大小小的商品店,累并快乐着。
六月母亲性子直爽,平日里除了地里活外会偶尔出去打个麻将,至于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或几个女人凑一块拉家常这些事情六月母亲不感兴趣,也从不去凑那个热闹。家里的日子虽然过得算不上好,平日里肉可以少吃,因为别人看不到。但在穿着打扮上则一定要美观大方,六月母亲平日里不弄涂脂抹粉那些精细的,但会偶尔给自己置办几件像样的衣裳,照六月母亲的话说就是“驴屎疙瘩外面光”。
家里的孩子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每年身高都在变化,用不着买很好的衣服,但每天也一定是整齐干净。六月小时候常穿着六月哥的衣裳,现在大了怎么也不愿意再穿。于是在每一个新年六月母亲便会给六月买上一身新衣服,再把自己过时不穿的拿去改小了给六月,六月穿在身上大小合适,款式也大方,再加上漂亮好看的发型妥妥的小公主一个。学校里偶尔举办个文艺活动,又或者每个学校需安排一些节目到乡里去演出必少不了六月,因着六月学习好,平日里打扮的又洋气。
每日里六月去上学总是全班里头发扎的最好看,最漂亮的,渐渐的在班里便有了个外号——小洋女。六月乐颠颠的回家告诉母亲,别人都夸自己洋气,叫自己小洋女,母亲问六月,那你觉得是当洋女好呢还是当洋姑好呢?六月没反应过来,想着这是在问哪个辈分更大吗?那肯定是妈最大啊,便顺嘴就说了句“我要当洋妈!”。当然,这事儿在此后的日子里就又被六月母亲当成了日后的笑谈。
平日里交通不方便,去个县城都是骑自行车,谁家若是有个摩托车啥的在农村都算是有本事的。村子里也没个娱乐活动,人们忙完地里活后实在清闲就串门聊天、打牌、打麻将,或者看电视。六月母亲原先太忙没有功夫,只逢年过节的喜欢打个麻将。现在空闲了,隔三差五的还能赢点小钱,加上六月母亲脑子好使转弯快,赢多输少,比自己在地里干活还来钱快又轻松,六月母亲是越打越上瘾。
六月父亲也会,但玩的不好,见媳妇打牌总能赢钱也就没有反对,偶尔六月母亲打起牌来没时间回家吃饭,六月父亲还给送饭过去。有一次六月母亲打牌打了三天三夜,饿了六月父亲给送饭吃,最后一桌打牌的人实在太困没顶住这才散了场。此后,每每提起这茬,六月母亲就觉得自己很了不得,遇到相同爱好的牌友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掏心窝子的和别人各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