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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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是一种执念,来自故乡和童年。
故乡在滇西小镇,与洱海隔了高耸的后山。山那边是碧波千顷,山这面是良田万亩。美丽的弥渡坝子,从古而来就是鱼米之乡。冬有小麦千层浪,夏有稻田满坝香。荷花,就点缀在层层叠叠的稻田里。夏日黄昏,小伙伴们都要相约遛到邻村的荷花田边,看一看花,闻一闻香。这些个场景随着时光流逝,刻在心底成了水墨画,浓墨渐淡,余味留存。荷田,成了夏日黄昏里深刻的一种执念,和乡情有关。
朋友们知我念想,就都留心着各处荷花的消息。
中午,小白约我出去遛遛,看荷花。没犹疑,安排好事情就出门了。
三人同游,友人开车,去金珠花海。
还在停车场,就看到一池娉婷。风吹过来,荷香扑面。我贪婪地闻着。高等级的普洱熟茶里有一种香气为“荷香”,我仔细辨认着它们的区别。茶里荷香似荷优雅,而真的荷香则清新热烈,有夏天草木的味道,不尽相同。
池里荷花单色为粉,但粉得娇嫩、粉得淡雅。在或高或低碧绿硕大的荷叶映衬下,婷婷娜娜,风姿动人。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婷婷玉立,淡雅清丽。
除了孩子们惊喜地叫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亦忍不住念起李清照年少时期写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于她而言,那是怎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友人笑我。我暗用白眼怼他。如此美景,俗人还不能诗性小发一下?
有的花苞开得正盛,黄绿的嫩莲蓬围了一圈黄色的须子,有的须子上还开了花冠,它们被包在粉红色的花瓣里,散发着阵阵清香。
《浮生六梦》里芸娘把上好的绿茶用纱巾包了放在将开的荷花里,扎上丝线,第二天取出,煮水㵸后,茶香里透着荷的清雅之气。是为茶中一雅趣。
可惜现代人离土地越来越远,没有办法复制古代茶人之雅事。纵然科学昌明、工艺发达,但自然的气息却只在天地间流动,人工合成不得。
所以,现代的爱茶人,多知其艺,却少些许文气。茶味,需要文气来涵养、表达,方可通达其义。否则,润乎身心,不泽精神。
荷花,于泥里所发,孑然独开。承雨露,沐阳光,天地间自在生长。秋霜来临,不惊不惧,亭亭老去。即使冬天至,老蓬托霜雪,厚厚的淤泥里,早把根茎化作了明年的花肥,更护春。
爱年少时的荷,因为那是青葱岁月的剪影。今日遇荷,倒像他乡遇故知的久别重逢,只是历经岁月,我更懂得了它。懂得它,就像懂得了身边这群可爱的朋友们,在红尘俗事中,依然保持独立向上的思考。花开正盛的时节,尽情释放自己的力量,如果有一天老之将至,一同亭亭老去,秋霜残荷,亦是人生不一样的景致。
我们遇见想看的风景,亦会遇见想成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