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故事人生旅途

你是现世的安稳

2018-01-23  本文已影响150人  思无邪的世界
你是现世的安稳

01. 走不出的梦魇 

迷迷糊糊中醒来,按亮手机屏幕,显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瑛子翻了个身,机械地按了一串数字,还是没人接;再换一个号码,他还有一个手机的……关机……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人了呢…… 从早上到现在,瑛子都不知自己拨了多少回这两个手机号码了,一股巨大的恐惧袭上心来,瑛子顿时睡意全无,只觉得嗓子眼儿一阵干涩,好像有什么尖刺的东西卡在那,痛得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她摸出枕边的矿泉水瓶,大口大口地喝着,像一只被打捞出水面的鱼。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大脑刚刚平静了两秒,便又开始重复起同样的问题来。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傻等了,我要回去找他!瑛子抽掉裹在身上的藏蓝色浴巾,不管不顾地胡乱往身上一件件套着衣服,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涌了出来,瑛子顾不得去擦,她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总是没由来地掉眼泪。

今儿下班的时候,瑛子一路骑着车一路想着他;一仰头,看到一只鹰展着狭长的翅膀向着夕阳飞去。瑛子傻乎乎地和自己说了句:多好啊,它飞向了自由。一瞬间,竟有种抒发的畅快。自由,一念既起,泪便落了下来。

清冷的风裹挟着片片青雪,落,只是落、只是落,在她的世界里…… ……

瑛子裹着厚厚的白色大围巾,瑟缩地站在时明时灭的昏黄路灯下,只露着两只空洞的大眼睛,焦急又惊恐地看着这午夜里疾驰而过、闪着幽光的车辆。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瑛子使劲儿挥着手,车子在她身边呲地一声停了下来。火车站,师傅。瑛子上了车,一边搓着冻得红肿的手一边快速和司机说着。

那个师傅很古怪,没有回头,在后视镜里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沙哑地应了一声“好”便发动了车子。瑛子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司机对着她奇怪地笑着,目光交汇的刹那,她感到了恐惧,甚至后悔上了这辆车。

忐忑中到了火车站,午夜的车站人影寥寥,透着冷漠惨淡的气息。瑛子到售票机前刚取了票,恍惚间竟已在车上了。她在车厢里一节又一节地找着自己的座位,奇怪,怎么没有这个号码呢,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我的座位号也不见了呢,一如突然找不到的他。

是哦,我的他去哪了?是出了什么事么?还是刻意躲着我呢?瑛子紧紧攥着对不上座位的车票,怔怔地站在狭窄的过道里,又开始问起自己这个已经问了无数遍的问题来。

泪眼朦胧中,她又一次机械地掏出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这一次竟然拨通了!她的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手机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什么事儿?” 这声音怎么那么远又这么近,好像两个他在同时说话。瑛子猛地一抬头,原来他就在这节车厢里,在她前面一点点的位置上正回头望着她冷冷地笑,那笑很古怪,让她想起刚才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她脊背一凉,一时无法理解,怎么他会在这趟火车上,还那样对着她奇怪地笑。但不管怎么说,终于找到他了,没有事儿,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太好了!瑛子跑了过去,突然看到一个女人竟趴在他的腿上沉沉睡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是谁啊?你……你说话啊……”

“还用问么,你还不明白?”他一边轻柔地抚摸着睡在他腿上的女人长长的头发,一边平淡地和她说着,那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可是,可是,咱俩都结婚了啊,你怎么能……”

“什么都会变的,感情当然也不例外。”他不再看向瑛子,而是一脸幸福地望着伏在他腿上的那个女人。

瑛子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午夜的火车上,昨天还搂着她睡的男人今天怎么就这样无情了呢?那个女人又是谁?她很想扑过去和他大吵一架,可是那一刻,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怂,每次难过得不行的时候,就只会哭……

“宝,宝,你咋啦?醒醒啊你,怎么了?”

瑛子感到一阵眩晕,迷迷糊糊睁开眼,原来又是梦。看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多。怎么又是这个时间?

“马哥,我又做梦了,你不接我电话,你不要我了,我到处找你……”瑛子趴在老公厚实的肩头委屈地哭着。

“你啊,一天老瞎合计,不要你我要谁,瞧,枕头又哭湿了。过来,我搂着你,睡吧啊。” 他又一次这样耐心地安慰着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嗓子疼,渴。” 瑛子咳着说。

他披衣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喝完,就上床一手搂着瑛子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平静地合上眼,他才放心地熄了灯。

“哎,这傻媳妇儿可咋整,一天天的……” 瑛子似睡非睡间恍惚听到老公这样嘟囔着。

其实,有两个手机的人是她自己,她的男人踏实本分,在这段婚姻里,她相信他的心甚于相信她自己。可瑛子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总是做着这样没来由的梦。

男人的大手厚实又温暖,每次瑛子难过的时候,他都会这样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觉着那双大手有种神奇的力量,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管用,只要这样拍着她的背,缓缓地,她就会平静下来。

这次也是一样。她静静地感受着那双大手神奇的治愈力和温暖的热度,安稳地合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02. 走不进的现实

“宝,醒醒,你不是要去参加同学会么,不赶趟了,快起来,懒猫……”

老公把瑛子摇醒了,午后温暖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了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那”,瑛子一边埋怨着一边快速下床梳洗。

“我都叫你多少遍了,还不是你大半夜哭,瞧你那眼睛肿的。”

瑛子赶忙拿过镜子照了照,呀,还真是,“哼,还不是你在梦里气我,都怪你!”

“还有你这样不讲理的,赶紧用冷毛巾敷敷眼睛吧。我走了啊,单位临时有点事儿。别玩儿得太晚,早些回来啊。”

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瑛子上班的时候从不化妆,她很怕被天天见面的人品头论足的,最好谁都别注意她才好。但平时出去玩儿、和闺蜜逛街或者和老公的朋友吃饭唱K,她都会精心画个妆,或素淡或浓艳,随心情、看场合。

今天是大学毕业这么多年来她参加的第一次同学会,瑛子想着 在老同学面前不能太随意,显得不够重视,也不能太隆重,显得过分在意,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就好。

于是,她淡淡描了描眉,淡淡敷了一层质地轻薄的粉,淡淡涂了浅粉色唇膏,一切都是淡淡的。

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翻领红毛衫,配一条灰格呢的百褶短裙,一双黑色长筒靴,再梳个高高的马尾,喜庆又不失活泼。瑛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背上卡通双肩背包轻快地跑下楼去,那心情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

到了餐厅的包房,已经来了好些同学,大概有二十来个。瑛子一进门,几个男生就颇有些惊奇地笑起来:呦,你咋一点儿没变啊,还背书包蹦蹦哒哒的呢。瑛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在女生这桌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兴高采烈地和女生们叽叽喳喳聊起老公、孩子,还有那些曾经的过往。瑛子心里很高兴,因为大家都说她看着一点儿不像个当了妈妈的人。

和同学在一起真好啊,不管分开了多少年,见了面还是一样的亲,就像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上课,今儿疯完了回去睡一觉,明儿还要一起上课一样。瑛子一边吃着、聊着,一边幸福地想着。

汤足饭饱,大家伙儿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起各自的工作、各行业前景、政策走势、汇率变化等等,瑛子一下子感到气氛不一样了,在大家貌似轻松的闲聊中隐隐透着些严肃的意味和现实的气息。同学们聊着聊着交换起名片来,并互相承诺着分享人脉资源。

瑛子一点也插不上话,她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的主妇生活已经让她和这个社会严重脱节了,尽管这两年也出来上班,但国企相对单纯的工作环境,还有身边接触到的同事多数又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她并没有这么深的和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瑛子突然觉着很可怕,自己是一个身体在长而心智完全没有成长的人,她坐在这些熟悉的昔日同窗中间,突然觉着很孤单、很陌生。

原来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可自己还固执地留在伊甸园里,以为很美好,可暮然回首,曾经热闹的伊甸园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呢,什么时候走的呢?越想越可怕。她只有不停地吃东西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与无措,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她想回家了。

“行了,别吃了。说说话儿去。”一个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瑛子吓了一跳,抬头对上一张略带笑意的清秀脸庞,还有那澄澈的目光,是孚。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啊。”瑛子有些慌乱地应着。

“就你低头猛吃的时候啊。”

“你现在还在大连么?做什么呢?”瑛子略微定了定,不无好奇地问了句。

“嗯,是啊,一直在大连,做平行进口车呢。”

瑛子听不懂什么是平行进口车的事儿,不知怎么接下去,就煞有介事地回了句:“哦,那挺好的。”

“是么?怎么个好法儿?”孚突然笑了起来,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笑话她时一样的笑。

瑛子突然很生气,有一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哎,你呀,还那样儿。”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笑笑着说,见她有些囧,便忙加了句,"没事儿啊,你就这样挺好的,我没别的意思。”

瑛子怔怔地坐在那,不知该怎么个反应才合适。之前在群里看到班长说孚到日本看车去了回不来,她才决定来同学会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两次她都没有参加的原因,就为了避开他。

不是因为放不下,只是觉着毕业分手的那天,她在课堂上一边哭一边撕了他一整本的书,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她是打定主意再不见他了,觉着自己那种没有分寸的举动实在是幼稚又难堪。

“哎,我结婚你咋没来呢?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答应了么。真没信用。”孚说。

“啊,我那天有事儿,就没去,对不起啊。” 瑛子低着头嗫嚅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逮住了一样。

“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我当时想你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呢。” 孚突然有些认真地说。

“没……没有啊,真有事儿那天。”

突然气氛有些尴尬,沉默片刻,孚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哎,和你说个好玩儿的事儿啊。小景结婚的时候,世新去了,结果把裤子落在宾馆里,还让小景去给他取的,寄回大连了。真逗。”

“是吗,哈,他怎么还那样糊里糊涂的呢。” 瑛子也笑了起来。后来,孚给她挨个讲了每一个同学的近况,还有一些他在旅途中有趣的见闻,各地好吃的。她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尴尬和无措,便用她能听得懂的话题陪她聊了那么久。

夜深了,告别的时候,孚给瑛子打了一辆车,关车门的时候,瑛子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啊,今晚。”

孚抬头看了瑛子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轻轻说了句:“你……你到家的时候在群里说一声啊,车牌号我记下了。”

瑛子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心里竟有种释怀的轻松。


回到家,老公有些不高兴地问她:“告诉你早点回来,都半夜了,多让人担心那你。”

瑛子搂着老公的脖子,使劲儿亲了一下,非常郑重地说:“马哥,我再也不去同学会了。”

“哎呀,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要早点回家,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太吵了没听到嘛,对不起啊。不过,我真的再也不去了。”

“咋滴,没意思啊?”

“嗯,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没意思你还这么晚回来,这要玩儿high了,我看你连家门儿都找不到了。行了,赶紧睡吧,别把儿子吵醒了。”

年少的欢喜、青春的过往,都是走不进的现实。有些人、有些事,就让他们都留在时光里吧。

瑛子甩甩头,躺到老公厚实的臂弯里,又嘟囔了一遍:我再也不去同学会了。真的。

“好了,知道了,乖,快睡吧。”

老公,知道么,只有你才能带我走出无尽的梦魇,你不是那年少的欢喜,却是我现世的安稳。

余生,全都是你。

老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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