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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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89期“别”专题活动。
宋舒白昨夜终于捉到了那小更夫。
小更夫骨瘦伶仃，提着金拓却不好好打更，夜半三更的时候一个人满街跑，偶尔才会有不小心撞到金拓的更声传出。
——他在追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这是宋舒白观察了很久得知的。
他终于抓到他了。
“我叫君一席！”那小更夫被家丁拖到堂前时还嗷嗷乱叫，似乎关了半夜来还是挺有劲。
“君一席是何方神圣？”宋舒白压低声音问身边师爷。
师爷见多识广，眯着眼睛打量了那闹腾的小子许久，捋着花白胡子慢悠悠地说，“是妖怪吧？”
妖怪？那就得罪得起了。宋舒白“啪”一声拍下惊堂木，“何方妖怪？在我荆梁境作祟！”
那几个不忍心欺负瘦弱小更夫的衙役见县太爷发怒了，这才使劲将他摁在地上。一个年轻的衙役在他腿肚子上踢了一脚，小更夫便算是端端正正跪在了堂下。
“我叫君一席。”他痛得抽了抽眉，还是说。
宋舒白愣了，好半天才板起脸，“朝廷命你来我境打更，为何不安守本分？”
小更夫沉默良久，抿着唇不抬头看他，苍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
双笙终于觉得自己得解释些什么了。
于是小更夫抬起脸来，瘦削的小脸上却绽开曼珠沙华般的笑颜。他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露出一颗虎牙。
“我叫君一席，这就是君一席的本分。”
“君一席不是更夫，不听任何人的命令。”
他转了笑靥如花的一张脸，看着发愣的师爷，调皮地眨眼，“你说的对，我是妖怪。”
几个衙役惊得要跳起来。这个身骨单薄，气若游丝的小更夫，居然说出这种话。
“一派胡言！”宋舒白再一次拍下惊堂木，不过力道却小了很多。饶是如此，堂上也是一片寂静。
早料到这次审讯有些莫名其妙，便提前将围观的百姓都驱散了。不过，估摸着到了这份上，明日大街上也得到处传起县令欺压孤苦伶仃的小更夫把人都吓傻了的言论了。
“老爷……”师爷咽了下口水，不安地看他。
“收押，退堂！”宋舒白把惊堂木敲得砰砰响。
双笙邪魅地勾了唇角，几乎要笑出声来。
愚蠢的凡人。
“阿笙，不要吓到他们。”市成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
“哦。”她乖乖地收了笑容，眨巴着大眼睛，“有捉妖师在里头呢，真好玩了。”
宋舒白是宋家第八十三代捉妖师，这种事如果说出来，恐怕他官位不保。
这天夜里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个人影在前头跑，而他也不知为什么拼了命在后面追，快要追上的时候，那人影突然回过头来，竟没有脸。
她说她叫双笙。
宋舒白尖叫着惊醒过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真是窝囊极了。他想。
外头正有人敲门，一阵急过一阵。宋舒白整理了衣服开了门，便看见师爷手捧一本古书正在门外打转。他奇怪地问：“这么晚了师爷还不……”
他把古书横在他面前止了他的话，急急地说：“书上说，荆梁境内有座山，叫君闻，开山鼻祖，正是那小子一直念叨的君一席！但那还是上古的事了，我在荆梁境生活这么多年从不知道这座山，怕是早被夷为平地了！”
“……所以呢？”宋舒白由激动到不明所以。他调任荆梁县令不出一月，他又知道些什么？况且荆梁境这么大，叫阿猫阿狗的山多了去了。
“所以。”师爷沉重地合上书，点了点头，“没错，那小子八成是疯子。”
宋舒白很不客气地打发他睡觉去了。
他自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又绕了个道去了衙门大牢。
夜黑风高，宋舒白裹紧了外袍在路上走着，头顶偶尔传来几声栖鸟的叫声，显得这个不眠夜愈发诡异清冷。到了大牢，看门狱卒倚着长戟睡得正酣，宋舒白便也不想说什么了。他拿出钥匙自行开了门，里头有个守卒大喝一声“是谁？！”这才令他心中宽慰了些许。
“这里就一个犯人，犯不着这么守着。”宋舒白打了个哈哈，“你们歇着去吧。”
于是几个守卒都打起哈哈来，倒头便睡在了地上。
“哟，身手不错嘛。”说话的人懒懒地倚着大牢的墙，小小的身子像蜷缩着的瓷娃娃一样精致易碎，几根稻草在他纤细的指上翻飞，不一会儿又编出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而身边地上零零散散的小猫小狗已经堆了一堆。
“哟，晚上倒是挺精神。”宋舒白学着他的口气，慵懒地倚上牢房门，双手环胸，好笑地看着他。
“当然，我待会还去打更呢。”他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专心着手上的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挑衅地抬头看他，“不要妨碍我，捉妖师。”
“哦？”宋舒白来了兴致。看来他大老远跑这一趟是值得的，“你不说自己不是更夫吗？还打什么更啊，再说金拓是你偷来的吗？”
“哈哈哈。”小更夫爽朗笑开，声音清清脆脆，像女孩儿，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我平生只偷一样东西。他停下来，认真地说，“你观察我那么久了，不知道吗？”
他知道，只是不想说，这太窝囊了。
宋舒白蹲下来，隔着牢门与他对视，“比如说，你刚刚潜入我的梦境偷走了我的美梦，还把万恶的原形留在了我梦里。”
“哈哈哈！”这一次双笙笑得很开心。
若是君一席知道她居然潜入捉妖师的梦里，非把她扒皮抽筋不可。
那个老不死的。她撇撇嘴。
“小子，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吗？”宋舒白挑起眉来。被一只妖笑话，他还真是有尊严有骨气。
“我干嘛要知道。”他不屑道，“论辈分，你该叫我声祖师爷吧。”
宋舒白彻底黑了脸，许久才缓过来，“好一个刁蛮小妖。”
“好一个黑脸包公。”他极不客气地回嘴。
宋舒白便扶额，“我要你离开这小子的身体，至于其他的，我可以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