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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笔下的鲁迅先生

2018-07-28  本文已影响309人  鸣凤乔

文|鸣凤乔        图|网络

在初、高中,我们学了不少鲁迅先生的作品,可以说对他是很熟悉的了。先生留给我们的印象是严肃的、正直的、战斗的。毛主席对先生的评价是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总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神一般的存在,离我们很远。但是萧红写的传记《鲁迅——深刻与伟大的另一面是平和》,却给我们展现出了一个人情味十足的鲁迅先生。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萧红做为鲁迅先生的粉丝,得到了先生的提携与厚爱,并与之有着很深的交情。

她经常出入鲁迅先生的家,所以对先生了解很多,捕捉到了许多生活中的细节,这些细节的合理拼接,就是一个即活泼又生动的鲁迅。

这篇传记写于1939年,鲁迅先生逝世3年后,原篇名为《回忆鲁迅先生》(生活书店1946年版)。萧红以她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深情,回忆了和鲁迅先生交往的点点滴滴,这些点滴就像一颗颗水珠,折射出先生的烟火人生。

1

文章开篇就写鲁迅先生的笑声,闻声识人,那爽朗的笑声仿佛穿透岁月萦绕在我们的耳边,好像先生就在身边一样,笑得腰都弯了下来,连声咳嗽,烟卷都要拿不住似的。

爱笑的先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轻快,特别是出门前抓起帽子的那一瞬,随手往头上一扣,左腿就已经伸出去了——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的感觉。

鲁迅先生对穿着不是很在意,冬天总是穿着黑石蓝的棉布袍子,头上戴着灰色毡帽,脚穿黑帆布胶底皮鞋,不戴手套,不围围巾。出来进去腋下夹着一个黑绸子印花包袱。

但是鲁迅先生并不是不懂穿着,他只是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有一次萧红穿了一件新衣服去鲁迅先生家作客,问先生自己的衣服漂亮吗?先生关于衣服颜色搭配方面说了很多,很内行的样子。说得萧红心服口服,还纳闷,先生怎么会懂得女人穿衣服这些事情呢?许广平先生说,周先生在日本读书的时候研究过美学。许先生还说,周先生涉猎很广,什么书都看。

他不仅不在意穿着,对休闲也是很随意。他不听留声机,不去散步,也不倒在床上睡觉,而是坐在椅子上翻书就算休息了。

甚至不去公园游玩,在上海居住十多年,连家门口的公园也没有去过。公园在他心里就是这个样子:一进门有两条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路边种着一些树,树下有一张长椅,远处一个水池子。

那他每天都做什么呢?感觉他每天除了写稿子,就是待客。很多时候是刚回到家,客人已经等了好久了,然后他就陪客人谈话。客人经常是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若是赶上吃饭,吃完饭还要陪着一起喝茶,常常陪到九、十点钟,甚至十二点多。

客人走了,已经是下半夜了,这时候许先生已经睡了,海婴和保姆在三楼也睡了。鲁迅先生就先点燃一支烟,然后开始写文章。等到天亮了,大家都起床了,他才开始睡下。

2

说到鲁迅先生的热情,萧红最有发言权,因为她是鲁迅先生家的常客。

刚开始的时候是从法租界到虹口,距离比较远,坐电车也要1个多小时。他们经常聊天到深夜,电车就没有了,许先生说,反正已经没有车了,那就不如再坐一会儿了。送客人回去的时候,许先生还会坚持付车钱。

萧红后来搬了家,距离大陆新村近了,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常客。不管是刮风下雨,几乎没有间断过。鲁迅先生深夜送客也要送到铁门外面的,还一再叮嘱记得隔壁那家“茶”字的牌子,下次来不至于迷路。

鲁迅家的客人,几乎都是熟客。每逢周六的晚上,就会有一大桌子的人吃饭,有亲人,也有朋友。他的弟弟周建人全家也会来拜访。

有一次萧红遇见一个瘦高穿中国小背心的男人,此人谈吐不凡,不似平常商人模样。鲁迅先生意味深长地说他是贩卖精神商品的商人。

是的,鲁迅的朋友都是和他一样经营着精神商品的人,他们努力经营着,拯救着那些迷茫中找不到方向的人。

对待青年人,鲁迅先生是很严格的,特别不能容忍年轻人写字潦草,对于青年人的来信,他总是戴着眼镜,看到深夜。

3

鲁迅先生喜欢北方菜,喜欢油炸食品,喜欢吃硬的东西。许先生想请一个北方厨子,鲁迅先生不同意,认为开销太大。

家里来客人的时候,许先生要亲自下厨,肉、鱼、鸡等都是大碗装着,管饱管够。但是平时饭菜却简单到极点,一碗素炒豆苗,一碗笋炒咸菜,一碗黄花鱼。

除了下厨,许先生还是鲁迅先生的私人秘书,客人的迎来送往,寄信取信等这样的小事也得亲力亲为。

很多时候,许先生一边陪着客人,一边手里打着毛线,间或摘掉花盆里干枯的叶子。

许先生很忙碌,但她也是开心的,虽然头发有些白了,但谁的天长地久不是在这些柴米油盐中消磨的呢?

或许你会说在那个年代,这已经很奢侈了。但是你若考虑到鲁迅先生的地位和年薪,这样的生活就太节俭了。

鲁迅先生把钱都用在了他认为应该用的地方。

家里的两个女佣人都六七十岁了,还不忍心辞退,只是因为海婴小时候就开始用了的。在先生心里他已经把这两个佣人当做家人了,即使她们不能为他多做什么,但也心甘情愿付薪水为她们养老。

鲁迅先生家里的椅子全是硬的,竟没有一个沙发。他工作时坐的座椅是硬的,陪客人时坐的椅子是硬的,就连藤椅也是硬的。

他平时吃的是清茶,咖啡、牛奶、汽水等饮料从来不准备。

家里的点心是必备品,那也是为客人准备的。每每和客人聊天到深夜的时候,许先生就会拿出饼干和花生给大家吃,吃完了,就再拿出新的来,源源不断,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鲁迅先生吸的烟也是两种,一种便宜的,一种贵的。贵的用来待客,便宜的是自己随时吸的。

即使是和兄弟一家人去看电影,也是打了车让别人先坐上,自己静静地等电车。

他总是这样的,事事想着别人,为自己想得很少很少。

4

萧红对鲁迅先生在上海的家——大陆新村九号,介绍得比较详细。

穿过铺满水门汀的弄堂,就来到院子里。

客厅里的长桌是黑色的,上面摆了一瓶绿豆青色花瓶的万年青,桌子周围摆了七八张椅子。

客厅的一边并排有两个带玻璃橱的书架,里面多是日文译本的书籍。

海婴的玩具橱也在客厅里,里面摆满了玩具,他喜欢玩的伸手就能拿得到,不经常玩的已经落满了灰尘。

客厅的前门对着一个小花园,有几棵小树,墙根种了一排玉米。花园,也是海婴公子的天堂,他会在春天里掘泥沙,培植各种小玩艺。

鲁迅先生的卧室里是一张大铁床,一进门左边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藤椅。墙角处有一个立柜,但里面很少放衣服,却装满了糖盒子、饼干筒子。

装饰台和书柜里装满了书,卧室的后楼里面也全都是书。

鲁迅先生的写字台面向窗子,桌子上有一个小砚台,一块墨,毛笔在笔架上,他多用毛笔,很少用钢笔,钢笔放在了抽屉里。桌子上还有一个白色烟灰盒和一个有盖子的杯子。

桌子的左边有一个台灯,先生的文章,多半是在这个台灯下写出来的。

还有,卧室的墙上挂着海婴一个月大时的画像。

三楼是海婴和他的保姆的住室,但海婴却不喜欢在三楼玩。房间里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全家只有五口人,还有两个年老的女佣人。

只有厨房是热闹的,锅碗瓢盆的响声,煎炒烹炸的香味,还有姨娘的讲话声,仿佛只有此时才能闻到世俗的味道。

时间聚焦在1935年10月1日,那一天萧红又待到很晚,她发现鲁迅先生的状况并不好,他病了,她本来想早走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疲倦,让他去藤椅上休息他也不去。

夜深了,天也下了雨,鲁迅先生还把她送出了弄堂口。萧红回头看了一眼,鲁迅先生的家在一片黑暗中。

5

1935年冬天的时候,许先生就说,周先生的身体是不如从前了。因为他总是感觉到累,吃了饭总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这时候鲁迅先生是没有意识到的,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

1936年春天的时候,鲁迅先生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同,因为在北京时他还能一只手按着桌子跃过去,现在却做不到了,没有那么灵活了。

到了1936年的3月,鲁迅先生实实在在地病倒了,气喘得厉害,心跳也比平时要快,脸色灰白,每天靠在二楼的躺椅上。说话都很吃力,断断续续地,要许先生替他来说。

鲁迅先生就这样在卧室的躺椅上,安静地闭着眼睛,炉里的火光染红了他灰白的脸庞。外面的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哗哗的流水声不知是谁家在做饭。吃完饭后,该散步的散步,该会友的会友,弄堂里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而鲁迅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躺着。医生告诉他要多休息的,要静养,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感觉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要赶快做才是。校《海上述林》的校样,翻译《死魂灵》的下部,反而比以前的工作还要多。

由于身体不好,容易伤风,伤风了还要继续工作,所以每一次生病都要一个月半个月才好。

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时好时坏。再后来就每天都会发热,有时38℃,有时39℃。每天无精打采,安静地躺在床上,吃不下东西。持续的高烧,让鲁迅先生的病更加严重了。

而许先生也更加忙碌,除了照顾鲁迅先生,还要照顾家庭和孩子。她本是富家小姐,和鲁迅先生年龄又相差很多,嫁给鲁迅先生本就需要勇气,而鲁迅先生的病,对她来说又是一种考验。她在一点点成熟,一点点坚强。

鲁迅先生的脸色灰白,她的脸是红色的,眼睛更大了,她瘦了。

虽然鲁迅先生比她大很多,她应该有思想准备这一天的到来,但真的来了,要承受也是很难。即使哭过后,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

海婴的衣服要重新拆洗,楼下的客人要陪,一日三餐要操持。

海婴还那么小,不知人间愁苦,和伙伴们夸耀爸爸的彩色药瓶。每晚和爸爸喊着:“明朝会,明朝会”。对于孩子来说,每一个明天都是全新的。

也只有此时,整个楼房才明媚起来,海婴的天真和快乐像音符一样在阳光下跳荡。

6

写到这里我深有感触,我也曾有过重病的经历。所幸我生在现在这样一个医学发达的时代,当初的不治之症现在都已经攻克,我们还有重生的机会。

我总想说鲁迅先生是累死的,如果刚一开始发现病情,他就能够认真对待,总不会在发病一年后就失去生命。但如果真的要是那样,他也不是鲁迅先生了。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如果能有一点点的力气,他怎么会让时间在病床上一点点消蚀掉。

我想说我每一次生病,都有很多的人为因素,如果真的能够放下,让自己处于无欲无求的境地,身体就不会频频出现故障。但这只是如果,每一次好一点就认为自己全好了,不会再生病了,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现实总是很残酷,很多时候,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妥协。

每一次去北京鲁迅博物馆,总喜欢看先生的前期经历,他小时候在绍兴,成年后在日本留学,甚至他在北京的生活都很感兴趣。

地下展厅已经是他人生的暮年,最后一幅画面是鲁迅先生临终前在病床上的,微闭着双眼,形容枯槁,看着令人心疼。

壁画上介绍鲁迅先生临终的前几天还在写字,但是1936年10月19日,下半夜,鲁迅先生就像平日一样,工作完了,他也休息了,但这一次永远地休息了。

萧红的文字朴实无华,饱含深情,真真切切地为我们展现出了一个真实的鲁迅先生。掩卷遐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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