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伯乐推文汇总作业本短篇小说

品 | 出行

2023-01-16  本文已影响0人  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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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回望

李一山是个小说家,还是个“农民小说家”,这是他获得某文学奖时,颁奖典礼上给他的称号。主持人说,“农民小说家”李一山擅长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乡村生活,散文般的文字道尽了乡村的美好,文章里有一股青草的香味扑面而来,是文坛上难得一见的朴实文风,代表作品《那一抹夕阳映照下的田野》《消散在风中的柳絮》。

李一山没有去颁奖现场,他从这个小村子到颁奖地得先走二十里路到镇上,再坐小巴到县城,接着坐大巴到市里,最后坐高铁——当然也可以坐飞机——到达一个他只在电视上听过的城市。李一山不想折腾,最主要是他怕生,就在电话里回复责编小张,红薯该收回家了,不然烂地里了——当然,只是托辞,这个季节红薯才刚牵藤,并不是他故意胡诌,只是当时他正站在红薯地里,割一茬红薯藤回家喂猪,藤叶上残存的露水浸湿了他半边裤腿,初夏的太阳照在他泛红的微微出汗的脸上。小张说,她可以找人代领,需要李一山发一张照片过去,放在颁奖典礼上,最好是在田地里拍的。李一山找到一畦之隔在摘豆角的王二嫂,教她用智能手机拍照,镇上卖手机的小姑娘说只需要按中间这个按钮就行,很简单,还随手拍了一张,那张满是手机的照片一直躺在相册里。王二嫂说没问题,拿起手机,逆着光,拍出的照片只能看见李一山的轮廓,瘦瘦高高的个子,看不清他的面容。小张说,要换张照片,这张没法用,李一山不好意思再去找王二嫂,最后还是用了这一张。

李一山在颁奖典礼当天准时打开电视,捣鼓了半个小时才调出画面,新的锅盖接收器——为了看颁奖典礼,他专门花一百块钱买的,比起要每年交几百的有线电视划算得多——不太稳定,要反复调整角度才能收到信号。电视里,正好在给他颁奖,那张黑乎乎的照片放大后作为背景,前面站着显得矮小了很多的女主持人,穿着红色长裙,右手拿着话筒,左手拿着稿子。他认识那个女主持人,他很喜欢看她主持的寻宝节目,想着也许某天在地里挖出一个宝贝来,他也拿着去上这个节目,当然,真挖到宝贝,他敢不敢去另说。女主持人说,因为农忙时节抽不开身,获奖者李一山没法来到现场,由他的编辑代为领奖。李一山猜测,这个年轻的女编辑就是小张,她拿过颁奖嘉宾递给她的奖杯和证书,有礼貌地握手点头致意,笑靥如花。小张把奖杯和证书寄给了李一山,李一山在一个月后才收到,当时他去邮局取稿费,工作人员指了指角落那个沾满灰的黑色包裹,说是他的。李一山把奖杯放在供台上,和他父母的牌位放在一起,证书则随手丢进了墙角凌乱的书堆中。

李一山火了。这个小村庄也有人看到了那个颁奖典礼,从看不清面容的照片里,辨认出了李一山背后的那个山坡,于是确认这个李一山就是村里的李一山——李一山并没有给自己创造一个笔名。很快,李一山成为了“农民小说家”这件事就传遍了村子,每个在田地里遇到他的人,都会打趣一番,咱们村的小说家,赶快写文章去,怎么还来种地呀。李一山沉默着,从不去回应。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有其他村的人——专门跑到李一山家,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有的在各个屋子进进出出,想看看小说家的房子布置得有什么不一样,把供台上的奖杯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确认那是不是个假货;有的带着孩子去让李一山辅导作文,顺带说几句,你李叔叔打小作文就写得好,要多向他学习之类的话;有的要看看李一山写的小说,把书堆翻得更乱了,还撕坏了李一山正在写的书稿。李一山赶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他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地里的活没法干,文章也没法写。

又是被吵得头昏脑胀的一天,夜幕降临,房子终于安静了,李一山把大门闩上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一点点收拾起凌乱的屋子。他打算把那堆书整理一下,也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需要改变现状,找一条出路。书并不多,除了十几本经典名家的短篇小说集和几本讲写作方法的书,剩下的都是有他文章的杂志。他把杂志按照出版年月排好,翻开第一本,找到自己的小说开始看起来。

李一山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是在十几年前,那年他三十岁,一个飘着细雨无事可做的午后,他又坐在大门口,读那本已经被翻到卷边的杂志。杂志是他早前闯荡大城市后带回来的。高中没毕业的李一山,跟着村里一群不想读书的人,去大城市讨生活。李一山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很爱学习,成绩也好,只是父母相继去世,他不得不辍学。大城市的生活并不容易,李一山不善言辞,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社恐,于是处处吃亏,三年过去并没有挣到什么钱,他决定回家继续务农,在火车站前广场的地摊上买了一本杂志,借此打发火车上的时光。李一山又一次读到了最后一页上的征稿启事,他想到自己已过而立之年,还一事无成,也许写作是一条可行之路。他于是翻出一个本子一只铅笔,开始写他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说。

李一山的第一篇小说写得很顺畅,他顾虑的不多,只跟随着内心的情感行笔,只花了两天半就写好了。他很激动,顾不上锁门,揣着杂志和铅笔写好的手稿来到邮局,寄给了杂志上的地址。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杂志是否还在开办,会不会换了地址,能不能看上他的文章,但总要试一试,试一试也不吃亏。那之后,每个赶集天李一山都要走二十里路到镇上邮局去问有没有他的信——邮差也会把信送到村子里,时间上就会晚十天半月,他等不及。等了一个月没有收到回音,他思忖多半没戏了,正懊恼没有把手稿誊抄一遍留个底稿,想着要不要写一封信去要回手稿时,收到了回信。

李一山的运气很好,第一篇文章就被主编看上了,那个主编也姓张,张主编把修改后的手稿寄回给李一山,还附上了一封刊登说明,留了一个号码,让他尽快打电话去确认是否同意刊登。李一山看着被红笔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手稿,脸微微发烫,他写完过于激动,并没有认真读自己的文章,错别字一大堆,还有很多的语病和不通顺不合理的地方,细致的张主编一一指出来并修改好,最后写了很长一段评语,说这个故事虽然很简单,但真实感人,文笔也很流畅细腻,乡村生活的细节让人想起遥远的故乡。李一山把张主编的评语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快能背下来了,这才注意到还有一页纸。他当然同意刊登,他渴望自己的文章被更多的人阅读,他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但打这个电话犯了难,他害怕和陌生人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比较恰当。李一山在心里打了好半天腹稿,最后走进了一家挂着“电话”两个字的杂货店,老板娘见他拿着纸,指了指柜台上的座机说,按分计费,短途五毛,长途一块。那个年代,小镇上能安上电话的人家很少,价格自然也定得很高。李一山颤抖着手拿起话筒,拨出了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问找谁,李一山说找张主编,那边说,张主编不在,有什么事请留言。李一山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想到的措辞忘得一干二净,沉默了半天,想起这是按分计费的长途,快速说了一句,我是李一山,我同意刊登我的小说,不等对方回复便挂了电话,时间显示58秒。

李一山读着自己的第一篇小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出彩的地方,他想不明白当年张主编为何会想刊登这样一篇平平无奇的文章,只能想到是为了鼓励他这个素昧平生的农民,让他能有动力继续写作。的确,受到鼓舞的李一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创作热情高涨,铆足劲要在文学上有所建树,向那些看不起他嘲笑他的人证明自己,也向逝去的父母证明自己。

李一山的第二篇小说也写得很快。这次,他把故事设计得更复杂了一些,增加了一些跌宕起伏,写完后反复读了好几遍,认真修改后,工整地誊抄一遍再寄给杂志社。没想到细致的张主编仍然找到了其中一两处李一山未曾发现的纰漏,并且给出中肯而一针见血的评语,说他故事编得不错,情节引人入胜,语言还需要再打磨打磨,情感的张力表现不够。张主编仍然决定刊登这篇有些拙劣的文章。李一山读着这篇文章,又想起了张主编的评语,他早期的文章,语言确实太过于平实,情感也干干巴巴的,几乎都只是将故事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张主编是一位好老师,也是真正的伯乐,在他的帮助下,李一山的进步很大,也写出了几篇比较出彩的好文章,被列为了卷首。李一山知道,他的基础太过于薄弱,这些文章中有张主编对他进步的鼓励。他把张主编的每一封回信都收藏着,经常拿出来看,咀嚼其中的意味。张主编说,文章的题目要有吸引力,要突出作品中的人物、故事,最好把主要的冲突和抓人的点在题目上体现出来。张主编说,写文章不能只是平铺直叙,要注意渲染环境、心理、动作,要突出人性,让故事更加饱满,深入人心。张主编说,每一部优秀的作品都是经过无数次修改得来的,有时候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要经过反复推敲,不要舍不得删减,一些于文章无用的旁枝末节,写得再好该删还是得删。张主编不会给李一山讲多么深奥晦涩的道理,每次都会根据他文章里的具体问题给出具体的意见。那几年,李一山的文学创作收获颇丰,也逐渐养成了每天写作的习惯。

李一山平时没有多少要干的事,地里的农活他懂的并不多,因此干得很随意,种出来的粮食收成并不好,倒也够他一个人吃。对于李一山来说,没有农忙农闲之分,他种的地不多,只逮着好种的不需要过多照护的庄稼种,所以他一直很闲,邻里邻居常常嘲笑他,说他丢农民的脸,喊他李一田,意思是只能种一块田。李一山假装没放在心上,他把时间都用来观察,观察人,也观察物。他会比较细微地观察牛咀嚼青草时嘴巴的一张一合,也留心地观察过对门怎样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会在田地里默默听着女人们聊八卦,也会去村口榕树下看下棋的老头横眉冷对,他会在雨天观察迷蒙的青山,也会趴在地上审视那条条干裂的沟壑。这些都成为了他写作的素材,他的观察,让他的文字细腻又富含乡土气。他常常会在夜深的时候,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把这些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像屋脊旁的瓦片一样一点点串起来,直至睡着,第二天一早借着晨曦的宁静,再思路清晰地写出来。每当他完成一篇文章,就会迫不及待地寄出去,再焦急地等待着回信,这期间他常常心绪不宁没法创作。

然而,李一山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写出任何一篇符合张主编要求的小说,张主编总说他的文字没什么进步,说他故事老套不新颖,说他人物设定太简单冲突不够,说他文章结构单一结尾潦草。他已不再是需要鼓励的新人,用张主编的话说,他是有着不少代表作品的成熟作家,对他的要求自然要更高一些。那段时间,他变得有些焦躁,思绪太多太杂,难以下笔,有时候好不容易写了一页,又很快被他舍弃。他常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不管睁眼还是闭眼,满脑子都是情节,那些文章中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眼前,他感到头痛欲裂。

张主编察觉到了李一山的异常状态,建议他暂停写作,去多读一读书,并列了一个书单。镇上只有一个书店,卖一些文具和辅导书,李一山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本书单上的书。他厚着脸去问书店老板,能不能帮他买一些书,老板说,这么多书都只买一本,太麻烦,你还是自己到县城的书店里去买吧。满载着乘客的小巴车开进县城,李一山没有找到一丝熟悉的场景,街边的小店都换了装饰,街道也变了模样。他凭着记忆走到县城书店,他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跑到那里假装买书,实则去看书,书店老板早已认熟了他,也不拆穿。书店还在,和旁边装潢气派的门店比起来有些萧索,店里没什么人,老板也换了人。李一山找齐了书,把这些书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虽然其中有些人名他看得头昏脑胀,有些名词、场景他看得似是而非,但不妨碍他从中汲取营养。

李一山牢记着张主编提出的那些问题,在看书的时候有意识地去关注作者是怎样避免这些问题的。几个月后,他写了一篇自认为很满意的文章寄给张主编,却得到张主编的一顿痛骂,说他这篇文章写得乱七八糟,语言风格不统一,表现方式不恰当,让他重写。张主编说,有一种动物叫貘,其身如马,其鼻如象,其眉如犀,其面如狮,其足如虎,其尾如牛。它以为集合了多种动物的特征,就能成为不一般的存在,却让自己变得四不像,反而失去了特点,丑陋无比。写文章也是这样,不能一味地模仿和借鉴,要坚守自己的初心,要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李一山读着张主编的回信,对照自己的手稿思索了一整夜,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这之后的几篇文章,他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在语言的组织和文章的结构上。然而,李一山在读这些文章时却不住地摇头,每一篇都有不尽完美的地方。这一篇,土地征用的冲突不够激烈,到情绪的高潮部分并没能扬上去,虽然很贴近现实,但这是写作,尊重现实的同时也要加以创作升华。这一篇,只顾着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没有将情感的变化和故事的情节结合起来,读起来有一种割裂感。这一篇,是听来的故事再创作,没有前言后语,成文时显得背景凌乱,漏洞百出,并没能自圆其说。这一篇,增加了一些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因为没有亲身体验,显得虚假和刻意。越读,李一山的心里越不是滋味,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文章狗屁不是,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真以为写了几篇姑且还行的文章就可以被称作小说家了吗?他凭什么?不,他根本不配。他一脚踢翻了这一沓他翻阅过的杂志,想把自己的文章都找出来撕碎。他的身体因太过于激动而颤抖着,他握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拳头,去打了一盆凉水洗了个脸,回来把踢翻的杂志重新码好,接着读剩下的文章。

剩下的杂志数量并不多,李一山翻开一本,时间和上一本相差了一整年。李一山想起来了,是张主编退休了,给他安排了新的责任编辑,姓什么他忘记了,总之合作得很不愉快,投过去的稿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只有简单的回复:拟刊发,但李一山从未收到过刊发他文章的杂志,也没有收到过稿费。直到又一个姓张的责编出现,就是小张。小张很年轻,还是女性,李一山一开始是有些抗拒的,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尤其是女性。小张倒不在意,尽职尽责地帮李一山改文,推文。小张在给李一山回复的第一封信里就建议他去买一部手机,方便沟通交流。那个时候手机已经普及了,智能手机也开始出现。李一山从没想过要买手机,并不是买不起,这些年的稿费他都存着没怎么用,而是没有要联系的人,买了也是浪费。现在有需要联系的人了,他还是不打算买,他极不情愿要跟人说话,尤其对方还是年轻女性,哪怕是通过电话。李一山觉得就这样通过信件沟通挺好的,他特别喜欢这样轻松的交流方式,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斟酌用词,有不恰当的地方还可以重新写一遍。小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在每封回信的最后,都会加上一句:手机买了吗?最后,李一山还是去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因为小张总会将他的文章翻来覆去修改好几遍,不知她是故意为之还是太过于严谨,总之一篇文章花在邮寄上的时间就得一两个月。买了智能手机后,李一山仍然把手写稿寄给小张,小张收到后就会给他打电话讨论哪些地方需要修改,一打就是半个小时以上,当然大多数时间是小张在说。

如果说张主编是李一山在写作上的领路人,小张就是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也是垫脚石,她常常直言不讳地指出李一山文章中的问题,多次将李一山觉得写得不错的文章拒掉。小张说他文章的乡土气味太过于浓厚,和当前这个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脱节了,这样的小说没有多少人愿意看。李一山心想这个小姑娘肯定从小在城里长大,对于故乡没有什么概念,想跟他辩驳一番,在电话里说不出来,于是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大致意思是我们所有人的根都在农村,不能忘本。小张收到信后立马给李一山打来电话,说她就是从农村走出去的,并没有忘记故乡的模样,但是写小说不是拍纪录片,如果一味只写自己熟悉的人事物,那不如就写日记。李一山自然辩不过她,虽然极不情愿,还是接受了她的修改意见,用她教给的艺术表现手法把文章大改了一遍,还别说,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情景,文章的深度和人物的情感都得到了升华。

李一山读着最后一篇小说,这一篇是他最满意的,灵感来源于村口下棋的老人那里听到的一个抗战时期的故事,但是只有一些模糊的口口相传的信息,成文的难度很大,这样的文章又不能太过于脱离现实去胡编乱造。他把想法告诉了小张,小张找了一大堆资料寄给他,他从这些资料里找到了很多有用信息,再结合村子的环境、人物背景,很顺畅地写完了初稿。这一次,他不急着寄出去,而是把文稿放在那里,有空闲的时候就去读一读,带着老张主编和小张编辑提的那些意见,思索着哪些地方需要修改,那些内容需要增删,哪个点的情绪需要有所铺垫,哪些情节可以变换顺序,怎样去进一步升华主题以小见大。直到一个月后,他反复读了好几遍,再想不到能改进的地方,才誊抄后寄出去。这一次,小张没有提出任何要修改的地方,说这篇写得还不错,还说要将这一篇和李一山之前写的几篇文章拿去参加一个文学奖。

李一山获奖之后,写作再次陷入了泥淖,长久写不出一段满意的文字,他有了思想包袱,他想寻找更有趣的素材,却感到捉襟见肘,似乎身边能写的都写完了,他想写出更惊世骇俗的语句,琢磨半天删删改改没法成文。他向小张求助,小张说,想要写出更好的作品,需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去游历更广阔的天地,去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去感悟更丰富多彩的人生。出来走走吧。

李一山合上杂志,想着小张说的这段话,问自己,敢不敢改变现状出去走走,这也是他这些天反复在思考的问题。他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走出去这个想法就让他因恐惧而浑身发抖。他有些不甘,难道因为恐惧就要选择平庸,选择停滞不前吗?他明白,只有不断战胜恐惧才能获得成长,只有不断探寻未知才能获得进步。他犹豫着,长久地沉思着,有风从门缝吹进来,晃动的灯光把他的影子长长短短地投射在墙壁上,与他的内心形成完美的共振。影子越来越淡,李一山的头脑也越来越空,公鸡开始打鸣了,晨曦射进屋子,照在那一堆五颜六色的杂志上。李一山把杂志放在屋角,照例坐到书桌旁,打开笔记本,拿出钢笔,拔掉笔帽,良久不曾写下一个字。他叹口气,盖起笔帽,将钢笔放在笔记本页缝上,起身,背起背篓去了地里。他走到后山的玉米地,玉米苗已在抽穗,有细长的谷苞在叶与杆之间冒出,过不了多久,里面就会长出颗颗饱满的玉米粒。他掐了一把玉米须握在手里,随后走到沙土坡的花生地,细细密密的绿叶间,有黄色的小花苞若隐若现,他很期待花生花全然绽放的时节,金黄色的花朵如一只只黄蝴蝶在翩翩起舞。他找遍整块花生地,摘下一朵正在盛开的小黄花。他没再去其他地里,也想不出要去干什么活,背着空空的背篓,拿着一把玉米须一朵花生花回了家。

李一山不见了。已经好几天,他家的大门都紧闭着,把所有来访者挡在门外,敲门没人应,地里也不见人。有人说,在一个早晨看到过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走在那条老路上,问他去哪,他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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