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打工人的辛酸:请假回家上司不批,母亲病亡后变鬼来看儿子
故事一:妈妈的鬼魂
《世说新语》的编者刘义庆,还出过一本志怪小说《幽明录》,里面记载了南朝刘宋时期,一位官员白日见鬼的经历:
这位官员手下有个小吏,早前一直跟他请假说想回家,他没有同意。
后面某日,他发现这个小吏在南边窗子下睡觉,正想过去训斥一通,突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有个体态臃肿肥胖、瞅着大约五六十岁的妇女,正脚步蹒跚的向小吏走去。原来小吏被子掉了,这个妇女走过去给他把被子盖上,然后就慢腾腾要从门口离开。这时小吏翻了个身,刚盖好的被子又掉了,只见这个妇女又转过身来,艰难地走过去再给他盖好。
待这个妇女走后,这位官员越想越不对劲,衙门重地,怎么会有个妇女自由出入?心中有了点不好的猜测,于是就直接问这个小吏:你之前为什么请假?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小吏回答道,因为家中母亲病重。他紧接着就问小吏得母亲长相和年纪,结果和他刚才所见的那个妇女都对得上,就是体型不一样,小吏说他母亲挺瘦。
官员又问道:你母亲生得什么病?小吏说:听来信说是肿病(大概因为重病导致全身水肿)。这位官员听罢,大白天也瞬间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上冒出来,那就全对上了!莫非那妇女就是?……他不敢细想,立即批了小吏的假,并催促小吏赶紧回家去看看。
谁知,小吏刚出府门,就收到有人送来的家书,说他母亲已经病故了。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读到上面故事的原文:“年五六十,肥大,行步艰难……吏眠失覆,妇人至床边取被以覆之,回复出门去。吏转侧衣落,妇人复如初”时,心中一揪,不禁想起朱自清的《背影》: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
回想少年读此文时的情形,已经恍若隔世,随着自己长大成人、远离父母,随后外出求学、漂泊浮沉,再到自己也为人父母、已过而立之年,再读此文,别有一番辛酸涌上心头:
一则,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病重而死,牵挂的都是自己孩子,不仅没有丝毫对弥留之际,孩子不在身边的怨怼,“魂兮归来”、“心心念念”的却是担心孩子着凉,为他盖一身被子而已;
二则,是可以想见小吏得知母亲病重,请假而不得回去探望时的满面愁云和心中的悲苦。甚至都不敢让愁云写在脸上,强忍着担忧而不敢回家,恐怕一回家,就会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因为除了母亲,他还要养妻活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普通人在这个世道想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从文中语境推测,小吏的父亲应该早就过世了,甚至都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可以依靠,不然也不会反复一直的请假。曾经相依为命的母子,在现实面前,即将天人永隔之际,也只能望眼欲穿,天各一方,他们之间的唯一牵绊,也许就是相互之间那深深的挂念吧。
因为同是“打工人”,所以感同身受。
故事二:父亲的任性
北齐时的孙腾,是一位有“爱”,敢“爱”,还很“任性”的父亲。
《北齐书卷十八》:“初北境乱离,亡一女,及贵,远加推访,终不得,疑其为人婢贱。及为司徒,奴婢诉良者,不研虚实,率皆免之,愿免千人,冀得其女。”
当初北方战乱,孙腾跟他的女儿失散了。后面孙腾飞黄腾达了,就派人到处打听,可始终没有女儿的消息,孙腾怀疑自己的女儿被人贩卖成为丫鬟奴婢了。等到他当上司徒时,碰到有奴婢要申请脱籍转为良民时,孙腾根本就不问人家的资格理由,统统准许同意—“宁放错千个”,只是希望其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女儿。
史书上评价孙腾 “性怯,无威略”,一个性格有点懦弱的普通男人,在乱世中不知道经过多少生死磨难,加上机缘巧合 “早依附高祖”有了从龙之功,才得以身居高位,可是为了找到失散的女儿,孙腾也算是豁出去了。果然,“高祖入朝,左右有言之者,高祖大怒,解其司徒”。
史书上还给他一个评价:违礼肆情。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违礼肆情”,也许汉高帝将自己的儿子女儿推下车的时候,就是所谓的“礼”吧,也许郅都拦住汉景帝任野猪攻击汉景帝的女人时,就是所谓的“礼”吧。
回想一下古代所载的父母子女之间的爱,更多的都只是体现子女对父母的所谓“孝”,什么卧冰求鲤、彩衣娱亲、埋儿奉母、卖身葬父之类;而体现父母对子女的所谓“慈”,不外是什么孟母三迁、岳母刺字之类。所谓父慈子孝,都要合乎“礼”,而如果遵从天性,父母对子女表现出天然的“爱”,就要被批为“肆情”。
难道就没有父母对子女的爱的表现吗?肯定很多,只不过在古代所谓“以孝治天下”的政治需求下,被人为掩盖了吧?所谓“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也;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欤!”
而上述两个小段子,刨除了层层包装,在一大片“父慈子孝”中,体现了自然的父母之爱,才显得尤为难能可贵,特别是故事的主角还有连名字都没有的普通人,才更为真挚动人,毕竟我也是普通人,且也只是为了成为普通人,已经拼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