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诗歌篇许我桃溪月璐路素颜

成熟的女人

2024-03-03  本文已影响0人  天地孤鸿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早上四点,天,还是一片漆黑。李茜匆匆忙忙往家赶,她从未在外过夜,这是第一次。

本来沈墨白还想开车送她,但她觉得不太合适,拒绝了他的好意。她飞快地跑到楼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看见出租车司机睡眼惺忪的样子,她有点后悔,在他家门前叫车,实在有些欠妥。

出租车没停在她家小区的大门口,而是停在离大门一百米远的拐角处,是她让司机停在那儿的。

她不想惊动小区岗亭的老保安,如果那保安看见她从出租车下车,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小的麻烦。因为,丈夫出差外地时,还同这个看门的老头打着招呼,谈笑风生。不过,现在这个时间,这老头恐怕正在岗亭里困觉哩。

车还没停稳,她倏地赶紧从车上逃下,隐约地感到出租车的司机正疑惑地目送她离去,她迈着小步走得相当快,用围巾把自己的脸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大门口没有人,那看门的保安果真还在有着空调的岗亭里睡觉。

但是,那个只准行人进出的窄门,牢牢地关着。

李茜没料到会是这样,她没带门禁卡。

而这门禁卡是被她故意落在家里的,出门时她就想过,如果回来的路上遇见熟人,她就有理由说出在外过夜的理由。

不是吗?

她可以说下午没带门禁卡,是因为她只是出门散个步,没曾想遇见大学时的几个女同学。于是,几个人在一起吃完晚饭,叙叙旧,聊着聊着就深夜了,这才想起门禁卡放在家里了。所以,她才在外面过了一夜。

当然,这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全都是因为沈墨白。沈墨白是她的上司,公司的老总,和她的年龄相仿。这个男人在她的事业和生活总是流露出无限的关爱,而且,他这人比较沉稳和帅气,她习惯拿他和她老公做比较。

此刻,快凌晨五点了,再过三小时她的丈夫就要到家。她之所以这么早赶回家,也是不想让丈夫知道她李茜是在外面过的夜。

而现在,她进不了小区的门。

小区门前刺眼的灯光,将她一个人的影子留在这空荡荡的路上,时时刮过的冷风,让她感到冰凉和刺骨的痛。

她在门口徘徊了好几次,欲叫醒那岗亭里还在酣睡的老头,让他把门打开。这样,她就可以躺在自己温暖的床上,感受家庭的温馨了。但这个念头又被她自我否决,内心的不安迫使她离开这耀眼的灯光照射。她觉得那光线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透亮,仿佛像医院的x光线一样,可以窥视到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无处躲藏。

她为了求得心安,顺理成章地走到一个可以避风又很暖和的墙角。

没有了冷风的侵袭,她感到四肢的血液又开始涌动,这让她又想起了沈墨白,那种热血沸腾的滋味实在太美好,美好得让她不觉得后悔,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享受和刺激。

当她和沈墨白在一起时,她会感到全身心的紧张和渴望。而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认为她的生活静如止水,太乏味,几乎失去了人生的追求。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夜,让她的灵魂得到了纵情的释放,因为她终于从许久的犹豫与彷徨中走了出来,跨越了长期束缚她心灵的道德界限和夫妻间的责任。

她从未曾想过背叛自己的丈夫,当初选择嫁给他,她就决心和他过一辈子。她爱她的丈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尽管他不善言语、老实巴交地把她像公主一样对待。他比她大两岁,是她大学时期的学长。在他丈夫眼里,她永远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就好像自己还没有完全从青春期里走出来一样。

婚后的生活虽然感到幸福,但也很平淡,她觉得生活中总是隐约存在着某种缺憾,直到沈墨白调到她们单位当领导。墨白这个人办事果敢,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不容任何人质疑。她把墨白与她丈夫相比较,丈夫凡事总是探寻她的意思,和她商量,办事畏畏缩缩的。她似乎觉得墨白比她丈夫更具男人气。那种男人气息,正是她在生活中所缺乏的、少见的渴望。

她觉得是时候从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影子中走出来,做一个成熟的女人。

远方,纠缠的黑云渐渐淡去,泛出了一丝白光,朦胧的街道上传来清洁工打扫马路的声音,让她有些轻微的惊慌,她觉得她应该换个地方站着,不然,会使人产生某种联想。她走出墙角,寒气袭来,使得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街道那头,传来刺耳的金属响声,那是一家牛肉面馆拉开门帘,准备开门营业。又冷又饿的感受让她急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她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面馆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开的,男人正在忙着向灶台旁摆放一些调料,女人则将架在桌上的椅子搬下来,面馆的地面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这对勤劳的年轻夫妻昨晚就把面馆收拾得井井有条。

李茜走进面馆,没有感到一丝的唐突,要了一碗牛肉面,径直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老板娘热情地与她打着招呼:稍等一下,水马上就烧开了。你起得这么早啊?

她很坦然地说自己刚下火车,顺路找点吃的。这样,人家就只会认为她是个从此经过的陌生人,顺道而来。

她惊讶自己说出这番话,一点也没感到脸红,反而认为这样的感觉,令人舒畅。

“不急,最好把水烧得滚烫,这鬼天气,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她对老板娘说。

她用了一种平静的语调,就好像和老板娘很熟悉一样,然而,她在此地住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家面馆。

不大功夫,店老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油牛肉面端到她桌前。

她正吃着火辣辣的面条,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和屋里所有的人打着招呼:“早上好啊。”

老板认识他:“老王啊,是不是又打了一晚上的麻将。手气如何?”

老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吁一口气:“别提了,又输了。”他回头瞟了一眼正在吃面的李茜,接着说:“熬了一晚上,熬得人鼻青脸肿的,也没讨到个好。”

李茜吃面条,看着那男人疲惫不堪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否也和这个男人一样憔悴。

她放下筷子,从挎包里掏出一面精致的小镜子。那是丈夫从国外带回来送给她的,丈夫对她的关心很细腻,连她喜欢什么都想到了。

她对着镜子仔细地照了照:看不出来脸上留有什么痕迹,只是面色略显苍白。她从包里取出化妆盒,扑了点粉。

这个时候,打屋外又进来一个老头,此人五十多岁,头发都已谢顶,光秃秃的,只剩鬓角下几缕银白色毛发耷拉着。老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弓着腰身背着手,仔细地察看着灶台上放的调料。

年轻的老板娘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呀,高老师,今天来得好早,吃点啥呀?”

老板娘把他搀扶到李茜对面的桌子旁坐下,那老头一坐下,便道:“还是你们夫妇好啊,一个人下面条,一个人帮忙搭下手,真的是妇唱夫随。今天来点清淡的,不要放辣椒,一晚上没睡,辣的吃多了,待会就会睡不着。”

“你昨晚没睡啊?”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道。

老头隔着眼镜扫视了面馆的其他人:“当然了,这么早跑出来过早的人,要么,就是睡醒了的人,要么,就是一夜没睡的人。”

“你说话挺有哲理的。”老板娘望了望老王:“他就一夜没睡,打了一宿的牌。”她又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看李茜,那表情似乎想印证一下老头的话:“你呢?是睡醒了?还是一夜没睡?”

李茜望着高老师微微一笑,但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她已经看清楚这个老头身上的那种流露出来的迂腐和智慧。她没打算参入他们的话题,脸上微微泛红,继续低头吃着火辣辣的面条。

老板娘给老头端来了冒着热气面条,里面没加辣椒。他用筷子将面条挑起,一股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他狼狈地将眼镜取下来,对着面条吹了吹,大概还是嫌烫嘴,他放下筷子,不大的眼睛隔着桌子打量着李茜。

李茜看着老头滑稽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你取下眼镜还看得见吗?可见他的眼神冲她过来,便矜持地点点头。李茜此时对什么都不在乎,睡与没睡又能怎样呢?

此时,就听见外面又有人粗声粗气地叫喊:“老板,来一碗牛肉面,多放辣椒油。”随着声音,一个年轻人搓着冰冷的双手走了进来。

“这鬼天气,真他妈的冷。”

他挨着老头坐下,似乎很熟识这老头,嘴里大大咧咧地说道:“高老头,你又爬了一晚上的格子啊。”

“是的,忙乎了一个晚上,也没理出个啥头绪。”老头慢条斯理挑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

李茜边吃面条,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这老头是个作家。

“我说,你写书又能赚多少钱,还不如我一晚上跑几趟的车钱。”

“我哪能和你比,你白天上班还可以睡觉,晚上出来开网约车,多自由啊,想多赚点钱,就晚一点收车。怎么样?你现在还没睡觉,应该赚了不少钱吧?”老头谦和地说道。

那青年是开网约车的司机。

“还行吧,本来想早点收车回家睡觉的,末了,遇见一个男的搭车,跑了一趟长途。”

“那很不错啊,不过,这深更半夜怎么还有人搭长途呢?”老头饶有兴趣地问。

“我财运好呗,碰着这位男子。我跟你说啊,那坐车的男子一上车,就很兴奋地一个劲给对方打电话,告诉对方自己马上会赶过去。听通话声,对方好像是个女人,我从他们的通话中,隐约听到那女人说她家的男人,好像不在家什么的,叫他马上过去陪她。”

年轻人好像发现什么稀奇似的,摇着头得意地说道。

高老头一拍大腿,也开始兴奋起来,他把手搭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妙啊,你这个奇遇,正好可以丰富我文字的内容。你仔细给我说说……”

隔壁的老王早已吃完面条,正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于是插了一句:“恶心,龌蹉。这不就是男女间的偷情么?有种事情什么好写的。”

高老师正色地对老王说道:“这不是什么偷情不偷情的事情,倘若人们对待婚姻都是这种不肖一顾的态度,这个社会还有什么道德可言?你们大伙儿说说,是不是?”他望着面馆的几个人。

李茜避开高老师的目光,她极力保持着冷静,一如平常地保持着微笑。其实,她此刻的内心,早已像火辣辣的牛肉面一样翻滚着。

她走出牛肉面馆,天边出现了一片红光。她想看看小区的大门打开没有,但她心里已经明白,无论小区的门开还是没开,她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跟以往也已不同,不再是丈夫眼里那个还未长大的小女孩,尽管,她的内心略感不安。

小区的大门打开了。李茜迅速地走过去,飞快地钻进了自己温暖的家门。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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