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贺岁离歌》 第八章 阳关至
贺明杰收到药的第三天就给贺明林发消息说要回家,还要求贺明林到时去钟山西站接他。
得到此消息,贺小武夫妻俩自然开心的不得了,贺明林却忧心仲仲起来,他担心自己二哥已经阳了,如果二哥是因为阳了才决定回家的话,那就不得不考虑隔离的必要性了。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觉得二哥身在那种环境之下,不可能逃得过病毒的围攻。贺明林觉得非常时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当即在餐桌上说出自己的建议。
“二哥到站之后谁都不能去接他,让他先去医院做一次核酸检测,然后在附近的宾馆住上一夜,等待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如果是阳性就让他一直待在宾馆隔离,直至转阴再去将他接回家中,如果不是阳性,就立即去将他接回家中。”
“这是对我们三个人最好的保护!”
贺小武听到之后不做任何表示,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吴十三妹就像是被点醒一样,拍手叫好。
“可以,这样好,对大家都好。”
“住宾馆花点钱没关系。”
“在这种事情上不能马虎。”
贺明林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成就感,自己的想法终于得到母亲的认可。
晚餐结束,一家三口坐在大厅里围着电烤火炉取暖,贺明林刚拿起手机准备给二哥发消息,大姐贺明珠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一接通电话贺明林就亲切地喊了声:“姐”。
手机屏幕随后出现贺明珠的大脸。
贺明林先将手机在贺小武和吴十三妹面前转一圈,两人看到女儿的脸都露出了笑容。
“你什么时候期末考试啊?”
“元旦前两天考。”
“这么迟啊!”
“对呀,我们学校好像每年都是元旦前几天或者后几天期末考试。”
“家里冷不冷啊。”
“冷!冷得要死,反正我是不穿秋裤出不了门。”
“哦,深圳这边一件毛衣加件外套就够了,秋裤都不需要,哈哈。”
“唉!”
“广西哪能跟广东比。”
“咱村里阳的人多么?”
“没听说有谁阳了。”
“阿爸阿妈每天去工地接触的人这么多,你多多督促他们,叫他们戴好口罩。”
“好。”
“还有家里要多备点感冒药退烧药,什么板蓝根啊、布洛芬啊、莲花清瘟。”
“都有,都有,不用担心。”
“姐你什么时候放假,元旦之前能回家吗?”
“二哥明天就要回来了。”
“我可能1月10号才能放假了。”
“噢噢,这么晚。”
“没办法呀,你姐我现在高铁票都买不到。”
“买不到票正常,多喊几个人助力就能买到啦,对了,阿妈就在我旁边,你跟她说吧,前天晚上肯定剩下好多话没聊。”
说完贺明林把手机递给吴十三妹。
“喂”
“哎”
“明珠啊”
“妈”
“明杰明天要回去了吗?”
“嗯,明天晚上十点到。”
“那谁去接他?”
“他给明林发消息说要他去接。”
“噢,那就好。”
“明林说等他二哥到站之后先不去接他,让他去医院做一次核酸检测,然后住宾馆等结果出来,阳了的话就让他一直待在宾馆,没有阳就去接他回来,等到你回家的时候应该也要这样做。”
听到这句话后的贺明珠显得很惊讶,她沉默了10秒钟之后再次开口说话时的语气显然没有之前那么欢快。
“真要这样啊?”
“那当然,现在外面疫情这么严重。”
“但明杰说想要直接回家怎么办呢?他都一年没回过家了,好不容易今年回来的早,你还要把他留在外面隔离一段时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你们要我也这样我心里肯定会很不开心的。”
“人都回到家乡了还要被留在县城隔离几天才能回家,这谁能接受啊。而且现在的毒株没有你们想的这么可怕,不像当初那样感染了就有生命危险,现在真的只是发烧几天而已,吃点药养养就好了。”
贺明珠的一连串话语不仅说进了吴十三妹的心坎,也说进了一旁专心听她们聊天的贺明林心里。
吴十三妹茫然地看向贺明林,再将目光转向贺小武,无助地问道:“那怎么办?”
贺小武当即表示:“不开心就把人给接回来,尽早接回来也省得我们担心,传染就让它传染吧,有什么好怕的。”
贺明林听到父亲的决定之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第二天晚上九点半,贺明林上身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棉袄,下身里边套着两条棉裤外边穿着一条运动裤,围巾绕着脖子围了两圈,脚上穿的是他上大学之后买的唯一一双李宁牌运动鞋,绒帽压住了他浓厚的眉毛和乌黑的秀发,白色N95口罩挡住了他的下半部分脸。口罩不仅能防疫还能帮他挡一下吹来脸部的寒风,将摩托车手套套在手上后贺明林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臃肿的大笨熊,随即他骑上摩托车前往钟山西站。
再过四天就是元旦佳节,举国迎新,欢庆满堂,但再喜庆的日子遇上疫情的“横发”以及冬季的酷寒也要被压低几分热闹。贺明林驾着老旧摩托车在阴冷漆黑的夜里驰骋,猛烈的冬风化作一把把利刃向他飞来,风刃不断劈向他的奇厚战甲,后立即溃散但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为一根根细小的银针不断地试图透过战甲的缝隙进攻他薄弱的身体,而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则是勇敢地迎着风刃一直向前冲。
来到钟山西站高铁站接客处,贺明林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由原先的黄里透白变为红里透白,虽然穿得特别保暖,但他还是感觉很冷,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整个高铁站接客处显得无比苍凉,不远处有一位环卫工人在做今天最后的垃圾处理工作,他也和贺明林一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有一位穿得极为单薄的出租车司机靠在车头后视镜边上抽烟。贺明林抬眼往进站口的方向看,发现无一人进站,再往里边的候车室望了望,只有两三个人影飘来飘去,也不知是旅客还是站内工作人员。
坐在摩托车上等了八分钟之后贺明林耳朵里传来高铁急速行驶产生的破风声,随之而来是一头钢铁巨龙飞入钟山西站高铁站。
时隔一年,贺明林再次见到自己的二哥贺明杰。二哥的身材本来就瘦,只见他下身穿着一件淡蓝色修身牛仔裤将他又长又细的腿展露出来,脚上套着一双回力小白鞋,上身就一件不加绒的绿色连帽卫衣,脸上戴着蓝色口罩,眼神困倦,双目无神,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白嫩的手拖着行李箱,背上背着个黑色小背包,缓步向贺明林走来。
贺明林戴着N95口罩,导致他呼吸困难,他并不想多说话,喊了一声二哥之后就不再言语,而贺明杰也许是奔波过于劳累,没有回应他。
兄弟俩虽然内心藏有千言万语,但都压抑着不说出来,回家的路上他们耳朵里不断围绕着呼啸的风声,时不时有路上行车发出的滴滴叭叭声。
回到家将车停好,贺明林对贺明杰说:“妈妈给热了饭菜,你先去吃一点吧。”
没想到贺明杰却一言不发的拿上行李直径走向二楼,钻进自己的房间。贺明林以为他放好行李之后会马上下来,就坐在大厅里等。
等了十五分钟之后,贺明林的微信收到几条消息,是二哥发来的。
“我阳了,还没好。”
“过几天核酸才能转阴。”
“你这几天要给我送饭,我就在房间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