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 | 桥浮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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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三期·散文篇。

“城上高楼挽一江，浮桥渡水慰沧桑。”

这首诗，已无法验证其出处，关于浮桥的诗作现已搜寻不到太多的痕迹。但是我坚信，浮桥在，就是一道永恒的风景。

初识浮桥，是在一个华灯初上的春日晚上，柳岸依依。情窦初开的堂妹与意中人相约于桥边，我等候在埠口，微风习习。

天色已晚，我只能影影绰绰看见距离最近船样的轮廓，再向前一排便看不清晰了。除了堂妹及约会对象，偶尔也会路过三两情侣。有水，有船，果然是互诉衷肠的绝佳胜地。

后来才知道，在我眼前不曾看清的，是赣州具有八百多年历史的建春门浮桥，始建于宋朝乾道年间。可惜，夜色的掩护，让我与它的真容错过了。

再遇浮桥，仍是在一个春日，阳光明媚。稍远些看，是一排横着摆放的船，将船只串联起来，相互联结，上铺木板，浮在水面，从而形成浮桥。

摄于2019

待距离拉近仔细看，是两只船联结在一起作为一个浮动单元，用缆绳把它们连接起来，然后用钢缆、铁锚固定在江面之上。

走在桥上，会略有浮动，同时伴随着鞋与木板接触的特有的浑厚之音。这个声音，我想，应该是从宋代穿越而来，带着一种新奇，带着一种探访。

建春门浮桥浮于贡江之上，是连接贡江两岸人民生活的交通枢纽。

赣州古城在宋代处于非常辉煌的时期，当时全国的三十大州之中便有赣州的一席之位。其地理位置位于章江、贡江和赣江三条河流交汇的三角洲地带，东、西、北三面环江，且江面宽阔。

在宋代以前，过江方式还只有舟渡。到了北宋时期，赣州城的政治、经济地位都大大地提高，商业空前的繁荣，使用舟渡已经无法满足人们日常的交通需求。

贡江的江面宽度足有四百多米，在江上架设梁桥或者拱桥，以宋代的工程技术水平是有一定的困难的。而且，修建永久性的桥梁也不利于赣州城的天然防卫。因此，建造可以随时启闭的浮桥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建春门浮桥便诞生了。其由当时的知军洪迈主持建造，旨在为民造福。

这是一种智慧，延续了上年前文明古国特有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最终凝结成了瑰宝，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在水运繁忙的时候，浮桥每天会定时开启，供船只通行。勤劳勇敢的贡江儿女，在浮桥的支撑下，过着他们的小康生活。

抗战时期，浮桥在军事行进、军事防卫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部队可利用其运送物资，保障后勤。因其灵活可拆卸，可进可退，又可以起到封锁河道的作用。

历史电影《梅岭星火》开篇的第一个场景，便是取自浮桥，由红军通过赣州古浮桥展开整个电影的故事脉络。但电影中的浮桥，并不是建春门浮桥，而是它的同为诞生于宋朝时期的兄弟，现已重新进行拆建。

生活在贡江两岸的居民，早已习惯了与贡江、与浮桥的共生，三者在不知不觉中，在千百年来的不断变迁中，早已融为一体。

贡江水美，鱼肥。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里的男人们出门闯荡，女人们在家便利用水产，穿过浮桥，去谋取更多的营生，或贩卖鱼产品，或进行物物交换。浮桥连通了两岸，默认了当地特有的生存规则。这是浮桥的奉献，也是它给两岸人民的馈赠。

家族的奶奶已经九十岁了，她在江边已住了四十余年。年轻时，为了将孩子们养大，便以卖鱼为生。将打来的鱼内脏掏空，涂上当地特制的酱料，待晒干后便可在市场上进行交易。

为了能更多的贴补家用，奶奶每次都会制作很多鱼干，制好后将鱼干放入背篓中，由经浮桥背去对岸，卖给路过的商旅们。

一步一步，奶奶在浮桥上踩的，是未来，是她自己的未来，是儿女们的未来。浮桥给了她们生活的依靠，给了她们新的希望。

摄于2019

而今的浮桥已成为了一件供人瞻仰的艺术品，工业技术的进步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便利，人们对浮桥的交通依赖，已不再那么迫切。滚动的车轮，更多的取代了两条腿的轮换运作。多数时候，浮桥属于花前月下，属于游客们相机下的一道风景。

浮桥的这一端，连着改造的新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浮桥的那一端，是奶奶曾居住的老街。新街屹立，老街尚存，但二者在浮桥的连通下，并不显得违和。一面是历史，一面是现状，再好不过的大融合。浮桥貌似也早已习惯，以它那博古通今的坦然和姿态，迎接着社会的变迁。

第二次来浮桥，埠口的闸链是打开的，才发现浮桥到埠口，还是有点陡峭的，要跨越二三十级的台阶。此时，身边的小朋友也已经有三岁大，他一口气爬到顶端才发现，妈妈被他甩在了后面。

小朋友看了看我，一级一级地走下来，然后绅士地向我伸出了手，拉着我爬了上去。无形中，浮桥也见证了我的变化。在第一次懵懂的与浮桥相遇时，小朋友还未出生。再次相遇，浮桥看见我的同时，也看见了小朋友的成长。

我忽然明白了，可能就是在浮桥的这种守护之下，新街与老街的居民，才始终与它密不可分。

每个放亮的清晨，都带着人们熟悉的江味。贡江之水唤醒了两岸的群众，浮桥打起了精神，注视着芸芸众生。浮桥记录了贡江两岸的兴衰，又随时都在领略着贡江的美。

来看浮桥的游人们，其中有很多是离家的游子归来。他们会站在桥头，给他们的子女指向他们内心记忆留存的一方。他们要告诉自己的后代，这里，养活了他们。同时，也养活了数代人。

浮桥，现在仅存的数量较少，它的知名度并不是很高。它没有长城那样雄伟，不似故宫那般庄严，也没有滔滔两岸潮的气势，却只用它而的身躯，渡人，渡己。浮桥倾听着儿女情长，细数着国仇家恨。

每当夜深人静时，建春门浮桥在滋养了它几百年的江水中，静默歇凉。它将持续守护着，分布在贡江两岸的儿女，纵使尘世纷扰，寂寥。

摄于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