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与虫共眠》,敬畏生命
曾经读到李叔同(弘一法师)有个习惯,每次坐下时都会用手摇一摇藤椅,以免压死了椅脚下的虫子。他以佛心看世界,认为众生平等,虫子也是值得敬畏的生命。
小时候我在农村长大,农村人在田野上劳作,从来不把虫子当回事。孩子们没有玩具,虫子就成了孩子们取乐的工具,用瓶子抓蜜蜂,然后撕下它的尾巴取蜜吃;用浆糊粘知了,放在火上烤着吃;看到成群的蚂蚁,恶作剧地用开火浇,看着它们挣扎觉得好玩。如今想来这是多么残忍的事,不懂事的小孩子哪来那么多戾气?
长大后才明白,当人活得把自己都要不尊重的时候,怎么会去尊重虫子。刘亮程不仅尊重虫子,还尊重大自然中的一切,《与虫共眠》是他的一篇小散文,他把人眼里的虫子,比作大地眼里的人,大地没有嫌弃人,人哪有资格嫌弃虫?
对这些小虫来说,我的身体是一片多么辽阔的田野,就像我此刻爬在大地的这个角落,大地却不会因骚痒和难受把我捉起来扔掉。大地是沉睡的,它多么宽容。在大地的怀抱中我比虫子大不了多少。
一个人如果不懂得尊重生命,就会沦为执行命令的冷血动物,甚至于成为杀人者的帮凶。二战时期大规模残害犹太人,凭希特勒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许多的普通人参与其中, 有的是姓名登记者,有的是汽车司机,有的是普通看守,有的是司炉工……构成了一条长长的大屠杀链条。
本哈德·施林克的名作《朗读者》中的女主角汉娜,本是个善良、有爱的女人,因生存的需要,做了奥斯维辛及其附近集中营的女看守。她每天选择一些体弱的女子在晚上来为自己朗读,第二天又若无其事地将她们送到奥斯维辛的煤气室,每个月从1200名犯人中选择60名送到奥斯维辛这个杀人工厂,明知这些人要去送死。在转移犹太人的那个晚上,500名妇女被锁在教堂中活活烧死。她的行为简直毫无人性,其实他不过是被纳粹洗脑,认为他们是优等民族,视犹太人是低等的虫子,杀害他们没有心理负担。她牺牲数百人的性命,不过是恪守职责。
一个人把虫子视为低等动物,虐待和杀死它可以无动于衷,那么,认定人类中某些人属于劣等品种,也就会无动于衷地去执行命令。如果把一切生命视为伙伴,就会享受到生命的快乐。
有些虫朝生暮死,有些仅有几个月或几天的短暂生命,几乎来不及干什么便匆匆离去。没时间盖房子,创造文化和艺术。没时间为自己和别人去着想。生命简洁到只剩下快乐。我们这些聪明的大生命却在漫长岁月中寻找痛苦和烦恼。一个听烦市嚣的人,躺在田野上听听虫鸣该是多么幸福。大地的音乐会永无休止。而有谁知道这些永恒之音中的每个音符是多么仓促和短暂。
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也是短暂的生命,也可以简洁到躺在大地上,听秋虫弹琴,和虫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