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传》节选(二)
东二道街除了大泥坑子这番盛举之外,再就没什么了。也不过是几家碾磨坊,几家豆腐店,也有一两家机房,也许有一两家染布匹的染缸房,这个也不过是自己默默的在那里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什么可以使别人开心的也不能招来什么议论。那里面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的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是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去过生活。生老病死也是一声不响的默默的办理。
至于邻人接访们,或是过路人看见她在庙台上哭,也会引起一点恻隐之心来的,不过为时甚短罢了。
还有人们常常喜欢把一些不幸子归划在一起,比如疯子傻子之类,都一津去看待。
哪个乡、哪个县、哪个村都有些个不幸者,瘸子啦,瞎子啦,疯子或是傻子。
呼兰河这城里,就有许多这一类的人。人们关于他们都似乎听得多,看得多,也就不以为奇了。偶尔在庙台上或是大门洞里不幸遇到了一个,刚想多少加一点恻隐之心在那个人身上,但是一转念,人间这样的人多着哩!于是转过眼睛去,三步两步的就走过去了。既有人停下来也不过和那些没有记性的小孩子似的向疯子投一块石头,或是把瞎子故意领到水沟里边去的事情。
一切不幸者,就都是叫花子,至少在呼兰河城里边是这样的。
人们对待叫花子们是很平凡的。
门前聚了一群狗在咬,主人问:“咬什么咬?”仆人答:“ 咬一个讨饭的人。”
《呼兰河传》节选(二)著作:萧红
戴莉香
2018.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