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苹果园
“西南地”位于村子的西南方向,是村里土质最不好的沙地,与之对应的是淤地。作为重要的粮食产区,主打农作物玉米、小麦在沙地里是收成不好的。但是当年分地也是有所侧重,沙地和淤地各家都会分到。一亩三分地,有人种西瓜,有人种花生,最多的是种苹果。
记忆里的苹果园颇具规模,春有白里透粉的素雅花瓣,夏有层层树荫一片阴凉,秋天里,自然是美成了一幅画,娇艳艳的红香蕉,黄灿灿的金帅,清脆爽口的国光,还有酸甜软绵的小白皮。因为这许多的妙处,苹果园自然是我常去的一方乐土。我家的苹果园是父亲一手管理,苹果的品种繁多,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其实坐果率并不算高,也没见有人去卖,比不了隔壁的轩爷爷家,轩爷爷在管理苹果上有一套,何时喷药,何时授粉,他精通此道,苹果也确实高产,从他家地头经过,常常看到他家的苹果叶上还挂着喷过的蓝矾药滴,苹果坐果后,轩爷爷就把住处搬到了苹果园,吃住都在地头搭建的塑料棚子里。他付出的辛劳也自然得到不错的回报。
和苹果有关的一件趣事是小时候偷嘴,几个小伙伴在上学的路上会拐着弯地往苹果园走,最惦记的是那早熟的苹果小白皮,其他都还青着的时候,小白皮率先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它只有乒乓球大小,青色中泛着白亮的光泽,口感软绵,酸酸甜甜的,因为品种稀少,产量偏低,成了孩子们最惦记的吃食。最开始我家园子里并没有这个品种,但我们清楚谁家园子里有,中午时,苹果园里静悄悄的,看园子的主人多半回家吃饭去了,我们几个八九岁的孩子飞奔过去,留两个人放风,其他几个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取着小白皮,塞满整个衣兜。那一次恰好是在与轩爷爷顶头的一家果园里摘,被轩爷爷发现了,他拿着铁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果树丛中冒了出来,厉声呵斥着“小兔崽子们,都给我下来!”说着举起铁锹就往空中抡,这可吓坏了还在树上的我们,慌乱中跳下来,撒腿就跑,兜里的小白皮叽里咕噜的滚落在地上。我们尽力狂奔,直到看不到轩爷爷的影子。现在想来,轩爷爷多半是吓唬我们,并没有追赶过来。
后来我专门说动父亲,在自家园子里种上小白皮,我跟他描述小白皮如何如何美味,父亲不知哪天被我说动,专门请人在自家苹果园里嫁接了此品种,我也平生第一次知道了嫁接的含义。父亲告诉我如果嫁接成功,我很快就可以吃到自产的小白皮。我至今记得小白皮所在果园的位置,那棵苹果树被我惦记在心里很多年。
另一件与苹果园有关的记忆是薅草。当年我家里喂着牲口,作为家中最年长的孩子,薅草是必备的一项技能,除了用手直接将草连根拔起,更多的是用一把带木头把手的小铲子作为辅助工具铲草。暑假或者周末,早上起床后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手握铲子,拿上两个空化肥袋一路小跑去苹果园的地里薅草,早上的露珠还未散落的时候,我便独自在苹果园里干起活来,想来那时胆子很大,多半与轩爷爷就住在没多远的地方有关。
早饭做好后,母亲在村西头的田垄上呼唤我的名字,一声“回家吃饭喽”,像是被苹果树一棵传一棵地传到我的耳畔。我高声应和着“哎——”,起身看着被放成一摞一摞的青草以及身后干净的沙土地,一种自豪感油然升起。待塞满两袋子青草,母亲接我的脚步也走近了。“俺妮儿真能干,一早上薅了两大袋。”母亲常常这么夸赞我,一路上也收获了来自邻里的夸奖,能干成了我引以为傲的一项品质,以至于我爱上薅草,午饭后也常去庄稼地里找草薅。
多年后,我家的苹果园因为疏于管理被砍了,种上了花生,周围几家的果园也因没成气候日渐败落,轩爷爷老了,他腰背佝偻,背不动苹果,也赶不动集市,他的苹果园最终也没逃过被砍伐的命运。苹果园如今已不复存在了,整个村子拆迁时,并没有在原址上重建,而是整体向西南平移了几十米,当年的果园如今已是整排的两层小楼了。乡村旧址在完全迁走之后,恢复成了耕地,如今已经种上了庄稼。
苹果园还会有恢复的一天吗?目前看是不得而知的。这两年,“一村一品”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不知我的家乡会选取怎样的发展方式?会不会探索出一条新的出路?总是有些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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