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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和阿牛

2018-10-30  本文已影响417人  高山上的山高
凌燕和阿牛

清晨,范小莲在梳妆台前画着眉毛,脸上却带着几分凄色,就在这时候,镜子里却出现了一张男子的笑脸。

范小莲立收悲色,呵呵娇笑一声,道:“少爷不去钻研圣贤,却来你姨娘的闺房做什么?”

站在范小莲身后的,正是幕天总兵薛知远的独生子薛引。

薛引笑意更甚,立上前两步,已近到范小莲背侧,失声嘿嘿发笑,却道:“姨娘好。”

范小莲放下手里的画眉笔,呵呵轻笑,也不回头,只是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姨娘呢?这一大早的,就往姨娘房里钻,忒也少了礼数。”

薛引一听,更是得意,竟以手去摸向范小莲的后背,轻轻摩挲。

范小莲一惊,立站起来,走离梳妆台,又退出两步,躲离了薛引,才瞪着薛引,轻声斥道:“规矩点。”

薛引探上一步,收敛笑容,带上几分痴色,道:“姨娘,我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这一日日神魂颠倒,还不是为了姨娘你吗?”

范小莲看了一眼窗外,面带怒容,斥道:“你说这样的混账话,信不信我抽你几个大嘴巴子?”

薛引涎着脸皮,伸出头,闭着眼睛,道:“姨娘,你打吧,最好打死我好了。”

范小莲噗嗤轻笑,道:“别乱说,大白天的。你要真心里有我,明晚老爷在衙门陪客吃酒,不会回来,到时候再说,快去吧,丫头一会进来了,看见不好。”

薛引得了这句话,直如吃了蜜一般,立笑着出了屋子。

却说这范小莲,乃是幕天总兵薛知远迎娶不到十天的小妾。

原来,数天前,幕天总兵薛知远乘轿经过街道时,无意中觑见一女子,便被她的花容月貌迷住。

于是,这一桩婚事就这样成了。

这薛知远,极为好色,便在原配病故后依次纳了好几个小妾,到范小莲,已是第九个了。

而这范小莲,一个村姑,如今攀上总兵,也算是有了福了。

再说这薛引,十足的浪荡公子一个。胸无半点墨水,唯喜欢寻花问柳。而薛知远自觉就这么一个儿子,便对其宠爱非常,听之任之。

这不,如今,这浪荡公子居然打上了姨娘的主意。

但说白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自是范小莲对这浪荡公子也有撩拨之意,才使他心无顾忌。

却说第二日黄昏时候,薛知远便出了家门,乘轿去了衙门。

范小莲在薛知远走后便打发了丫鬟,身着粉色薄纱裙服,坐于房中。

果然,不一会,这一脸心急火燎的浪荡公子就溜了进来。

薛引一看范小莲,一双眼睛便似饿狼一般,动作如牲畜一般便要扑上去。

就在他快要扑上范小莲时,只觉身前一空,便倒头栽倒在了地上。

范小莲已在薛引身后,低声痴痴笑。

薛引倒地,也不觉得疼,只是笑声道:“姨娘,你耍我呢。”翻起身,又自扑去。

这么来了好几个回合,薛引终是扑不到范小莲,已然累的满头大汗。

范小莲看着气喘吁吁的薛引,道:“你想要姨娘吗?”

薛引倒坐在了衬着垫子的梨木长椅上,喘息两口,痴声道:“姨娘,何苦这样捉弄于我?”

范小莲却上前一步,道:“少爷,你若真想要我,便得答应姨娘一件事。”

薛引看着范小莲玲玲的身材和妩媚的脸,早已失了魂,眼中带着火,痴声道:“姨娘只管说,别说一件,十件都行。”

范小莲呵呵一笑,道:“好。我要你帮我放出狱中的一个人。”

薛引脸上变色,失声道:“什么?这怎么行,私自放了犯人,父亲还不杀了我?”

范小莲正色问:“看来,是不行了?”

薛引盯着范小莲,片刻后,终道:“你要放什么人?”

范小莲立道:“他叫徐阿牛,是我的一个同乡。”

薛引犹豫片刻道:“好,我答应你。”说完,他便已扑向范小莲。

又扑了个空后。范小莲道:“我要你先放了人,才行。”

薛引用手击了两下木桌,道:“好。”

“我们一起去,看着你放了我的同乡,我就跟你好。”范小莲正色道。

“一起去,这,怎么好?”薛引惊声问。

“我可以乔装打扮一番。”范小莲说。

薛引犹豫一阵,点头说好。他早已被范小莲迷得神魂颠倒,怎会不允。

薛引带着扮作兵卒的范小莲,出了门,折转一会,便到了幕天大牢。

大牢地形极为复杂,若不是薛引以公子的身份有狱吏领路,他和范小莲一定会迷路。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牢房处,但见狱中一长发男子,倒坐在草席上,已然虚弱非常,对来人更不会抬眼相看。

在薛引说了放了这个犯人后,狱吏一阵踌躇,却终还是点了头。

就在牢门被狱吏打开的一刹那,犯人已飞起一脚,将狱卒踢倒在了地上,一时晕厥。

而在同时,范小莲以闪电般掐住了薛引的咽喉。

薛引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面无血色,已然不敢动弹。当然,咽喉的疼痛已使他动弹不了。

犯人已窜到范小莲身前。狱吏大惊,一声吆喝,数十狱卒已奔了过来,直将几人团团围住。

范小莲斥声道:“放我们走,不然,就给你们少爷收尸吧。”

狱吏犹在犹豫,薛引唉声道:“还等什么?还不让他们让开。”

狱吏闻言,对着兵卒挥了挥手,兵卒瞬息就让出一条道。

范小莲抓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薛引,和犯人一步步退出去。

范小莲已然记住地形,很快,他们就出了大牢。

一出大牢,在押着薛引走出很远时,范小莲两个大耳光直将薛引打在了地上,便和犯人同时跃起,瞬间就出了高墙,再也看不见。

范小莲和犯人出了城墙,未做犹豫,立时向着前方而去,未行片刻,身后已传来吆喝声。

二人互相对视一下,便携手前行,一路狂奔,奔出好久,却见眼前火光冲天,自是截路的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实难以逃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光闪动,划过长空,很快就化为两道白光。

两道白光自两个人身前身后两个方向飞去。

只听一阵嘈杂声,却终于愈来愈暗。自是两队人马都被白光吸引,朝着白光的方向而去了。

范小莲和犯人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微须中年男人,齐声叫了一声师傅。

中年人疾声道:“快走。”带着两人转向中间一条小路而去,不一会就到了城下,三人凌空跃了出去。

守城的士兵,却哪里知道有人跃了出去。

出了城门,中年人长叹一声,却终笑道:“总算平安无事了。”却立又道:“不过,幕天城却是无法再呆了,走吧。”

犯人立道:“师傅,那么,我们且去哪里?”

中年人道:“就去山西太原,去和你师母汇合。如今你我身份已然暴露,自是要彻底和清廷为敌了。”

三人连夜赶往太原,一路上,中年人大步走于前面。两个徒弟却是颇为回护,自是痴恋之人。

原来,这中年人名叫潘华图,乃是前山东巡抚潘举茂的儿子。潘举茂因暗中联络反清复明人士,被朝廷得悉,雍正帝大怒,便来了个满门抄斩。

只因潘举茂的好友连城景不忍幼小的潘华图被处死,遂以宗人府主事之便,做了手脚,让人将潘华图带出了京城,交给名士吕松石收养。

吕松石才高八斗,又广交四方豪杰,亦有痛恨清廷之意。潘华图自小跟着吕松石,学诗书,习武艺,终成一代儒侠。

潘华图收了两个弟子,男徒弟的叫做岳凡,也就是化名为徐阿牛的村夫。女徒弟叫做凌燕,也就是化名为范小莲的村姑。

潘华图夫妇及两个弟子暗中行侠仗义,解救下狱的无辜汉人。

而正因他们得知幕天总兵薛知远有一份反清复明人士的名单,便一心要拿回这名单,不让其交给雍正皇帝。

却不料岳凡于抢夺名单时被薛知远所擒,才有后来凌燕婚配救岳凡一事。

三人易服到了太原城,很快就见到了潘华图的妻子吕雅竹,而吕雅竹,正是吕松石的女儿。

吕松石于三年前故去,而潘华图夫妇终年行侠仗义,志在覆灭清廷,已然将儿女之情长忘在身后,是以没有子女。但夫妇却引为知己,互相扶持,感情却自然而深。

岳凡一身长衫,眉清目秀,大显英雄气概。他在见了师母后,一身叹息,道:“徒儿虽然得救,可这名册却还是没有拿回。”凌燕也开始叹息。

只见吕雅竹呵呵轻笑,又看向潘华图,二人都面带微笑。

两个徒儿对师傅师娘的笑有些不解,一问之后,却才知名册早已被师傅师娘拿到。

四人一阵欢悦。

黄昏,岳凡拉着凌燕的手,柔声道:“师妹,为了救我,你受苦了。”

凌燕一双明目似一泓清泉,痴痴道:“能救你,吃再多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岳凡一阵感激,却终嗫嚅道:“但,但你毕竟和那总兵成婚,他就没有对你......”

凌燕立道:“师哥,我向你保证,他绝没有碰过我,只因为我总是哄他,他也没有办法。”她突看着岳凡的眼睛,道:“师哥,你信不信我?”

岳凡立带上笑容,看着凌燕,道:“你我江湖儿女,也无需太在意那些。”

这话之后,凌燕已有些着急,道:“你还是不信我吗,师哥?我发誓,他从没有碰过我的身子。”

“我信你。”岳凡深情看着凌燕,轻声说。

凌燕一阵感激,扑进了岳凡的怀里。

第二天,潘华图刚端起一杯茶,就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凌燕,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

潘华图立问:“燕儿,发生了什么事?”

凌燕失声道:“师哥不见了。”

潘华图大惊,就在这时,吕雅竹已到房中,惊声道:“名册不见了。”

京城九门提督府,一阵喧哗。

九门提督鄂尔多走出府门,便看到十几个兵士倒在地上,一个威武少年,却明目看向他。

鄂尔多厉声问:“你是谁?”

少年立时跪倒,自胸中掏出一个册子,递向鄂尔多,道:“大人,小民世受皇恩,是以一心要报效朝廷。今小人得到一本名册,记载着反贼潘华图暗中勾结的反清复明人士,今特来献给大人。”

鄂尔多一听潘华图的名字,已是一惊,只因此人可是朝廷全力缉拿的人物。在认真看了看少年后,立问:“那么,你又是何人?”

少年面不改色,毫不迟疑,道:“不瞒大人,小民本是潘华图的弟子,名叫岳凡。只因小民看不惯师傅的叛君谋逆,是以大义灭亲。”

他见额尔多沉吟不语,立又道:“大人若想治小人的罪,小人甘愿受死。”

额尔多看着岳凡,终于发出了笑声。

潘华图叹息一声,立道:“我们快走吧,看来麻烦要来了。”

但三人没有走出多久,便遇到了大队朝廷官兵。

纵马持刀的清廷勇士,如潮水般涌来。

三人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浴血奋战。

潘华图夫妇武功极为高强,但对这潮水般的清军,也是抵挡不住的。

就在潘华图和吕雅竹各自挨了一刀后,互相点了点头。

他二人开始围住凌燕,护住凌燕的同时,向着那片树林杀出了一条血路。

二人齐声道:“燕儿,快走。”

凌燕失声道:“我不走。”

潘华图夫妇手起刀落,各自杀倒一个士兵。

吕雅竹斥声道:“你还听不听师傅师娘的话了?”

凌燕踌躇不语,却在惊声中看着师娘后背被划了一刀。

“快走,燕儿,快走。”潘华图和吕雅竹合力将凌燕推到树林的方向。然后开始尽力堵截清兵。

凌燕看着浴血奋战的师傅师娘,终于咬了咬牙,发足奔进了林中。

她没命地跑,脸上已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跑了不知道多久,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至不见。

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来,在这似乎没有边际的树林,她盲目地奔跑着。

终于,在一阵晕眩后,就倒在了地上。

朦胧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师哥岳凡的那张熟悉可亲的脸,他还是那样迷人地对她笑着,直将她的心又笑着变得完全柔软。

她心神慌乱地走向师哥,师哥的笑容越来越清晰。但就在她的手快要挨到师哥的手时,师哥脸上的笑容却已变为了怒意,然后,他就将一把刀插进了她的腹中。

她痛苦地倒下去,痛色道:“师哥,这是为什么?”

他狞声一笑,恨声道:“为什么?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有,跟着两个老家伙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受够了,欺师灭祖,呵呵,又算得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失声道:“你知道吗?我宁可你不救我,我也不愿意你变脏,你,你为什么对我不忠?”

凌燕一阵伤心,却看着他蹲身又在她的腹中插了两刀。

四周开始变成一片模糊......

凌燕惊声中睁开了眼睛,汗流满面中看到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憨厚的青年人。

原来,凌燕在树林中迷失了方向后,体力消耗过多,便晕了过去。却是被放牛的青年救下。

凌燕看着这个憨厚木讷的青年,带着惊愕。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做阿牛。

阿牛,这可是师哥曾用过的名字。现在,又是一个阿牛,这难道是命?

她恨这个名字,所以,她发疯般开始打阿牛。

阿牛似乎很愿意被凌燕打,因为他根本不会还手。

但终于,在阿牛的一个耳光后,凌燕就倒在了地上。

凌燕倒地后,开始大哭,她想象着师傅师娘如何惨死在清兵的刀下,想象着师兄如何卖师求荣,想象着他因误会自己失贞而痛恨她。

终于,她看向了厚厚的墙壁。

就在她还没有扑向墙壁的时候,她听见阿牛说:“死,从来都很容易,但要继续活下去,却很难。”

她回过头,看到了阿牛清澈如水的眸子。

阿牛接着说:“因为活着,它需要莫大的勇气。”

凌燕已倒在了地上。

“听我的,活下去,行吗?”他认真地看着凌燕。凌燕在他的眼神里,明显感到了一种和师兄不一样的意味,但具体是什么,她却说不上。

她没有说话。

阿牛又说:“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有勇气的女子,所以,你得活着。”说完,阿牛就走了出去。

那天,在吃饭的时候,凌燕突然问阿牛:“你会武功?”

阿牛淡淡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凌燕说:“你若没有武功,绝不能承受我那样的击打。”

阿牛笑了笑,说:“也许,我会武功。”

凌燕真正见识阿牛武功的时候,是在他杀牛的时候。

两把短屠刀,在他的手里肆意旋转。然后,肉和骨头就完全分离。

凌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

阿牛告诉她,这是他家传的“庖丁解牛”。

到凌燕将庖丁解牛完全学会的时候,她向阿牛辞行。

她终是为这个看似木讷、实很火热的男人哭了。她知道,她已爱上了这个叫做阿牛的男人。

她也不再痛恨阿牛这个名字,她知道,岳凡不是阿牛。

岳凡,那只是老天对她的惩罚。而她,只需要让他为自己的欺师灭祖付出代价。

阿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地说:“也许,我可以陪你去。”

凌燕笑了笑,说:“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做。”

在她走出好一段路,她回头,对着阿牛喊道:“再回到这里,我就再也不会离开。”

阿牛笑了笑,说:“好。”

艳阳高照下,一所官邸锣鼓喧天,原来是都司岳凡要迎娶新娘子。

却说岳凡以名册投了九门提督鄂尔多,其后颇为鄂尔多器重,便被奏请雍正皇帝做了五品都司。

如今,额尔多更是将女儿嫁给了岳凡。

喧闹了一天,岳凡身着喜服,醉醺醺地进了喜房。

他一步步走向新娘子,心里却有种扭曲的快感。

凌燕失去的童贞,他要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拿回来。

但就在他掀起盖头时,他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负罪于对她的残杀,却憎恨着她的失贞。

自然,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凌燕。

岳凡坚信凌燕已经死了,但此刻看见她,自然会让他感到无比害怕。

但他的害怕只是眨眼一过。只因为,庖丁解牛的手法实在是快。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喊出声音来。

他带着惊愕倒在了地上,然后,骨头和肉就完全分离,俨然和阿牛解那头牛一模一样。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阿牛远远看到了凌燕自落日下走来。他知道,她这一来,就再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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