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空屋

《独坐空屋》：冬日的午后，你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外面风很大，昏黄的白日穿过枝丫间的缝隙，将一片平和的光影投射到你的桌前，水仙透明的叶茎里，翻开的书页上。

    你的目光被一首诗吸引住了，书页上的字显得很清晰。片刻的静默之后，你猛然抬起了头，不知是应了诗的感染抑或日光的折射，以至有些晕眩。

    你有两年，自从高中毕业以后，每日里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坐在这张桌前。以往这里总是堆满了各类的教科书，你一辈子也读不完的教科书。立在身后的父亲如同沿墙而起得那个书柜，很稳，你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重叠在背上的目光让你感到很沉重。在一盏六边形的台灯下，永无休止地数那如同蚂蚁般的文字。昏黄的灯晕每到起始开合的时候，你总以为那些蚂蚁是在爬了。

    夜深了，有风送一段幽香，有月光跌落在窗外阳台的阴里。远远一声鼻息敲击到你耳膜的时候，你于是开始诱骗那些蚂蚁爬回自己的巢里，然后从书包的夹层里翻出一本破旧的诗集来。

    高中毕业了，你终于走出了那道高墙，那道囚禁你十一年的高墙。然而你却永远地被隔在另一道高墙的外面，这道高墙是你踩在父亲的肩上也无法逾越的。从那以后，父亲的目光不再休憩于你的背脊，你开始消逝，开始变小，从他的眼里，从整个家里，小成一只蚂蚁。

钻入你鼻孔里的一缕烟味把你从晕眩中解脱开来。你的手伸进烟盒却发现空空如也。积满烟蒂的玻璃缸里正有一缕青烟袅起，融合在午后日光的影里。

这一年的招工又接近尾声了。所有被铺成的路都被所有应当走的人去走了。缘这间屋子的东窗可以看见不远处一片灰色的湖以及湖边一带褪尽了色块的柳林。所有的春叶飘逝如同你所有的步迹所有碎裂成片状的心所有看得见的路。天水之间相连的羽翼划出一道道残缺的圆弧一颗颗悸动的心的轨迹。从北国落向南疆的太阳牵引季节的更替鸟类的迁移。严冬的冰凌封冻了曾经属于过去的土地也将成为未来的家园，却无法封冻这些为生存而忙碌的生命之源。翔起又落下，一滴血流遍全身从心又一度回到心。看得见属于飞鸟的青水湖却看不见属于自己的伊甸园。我为过去而活着，一如挂在树梢的风，立在风中的魂。

夕阳的斜线分割你的房间，一缕破窗而入的风掀动你摊开在桌子上的书。回眸之间，你的目光停驻在一首曾经读过的诗上，前面印着“四月的黄昏”五个黑色的字。

（原创作品。樊剑勇写于1990年6月13日。这应该是我脱离作文时代而创作的第一篇散文，算是处女作吧。该文发表在当年的《十七冶报》副刊，之后便开启了自己漫长的写作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