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厌倦了同一种风景,开始行走,变成河流
打开安德烈斯·巴尔瓦的小说《光明共和国》是因为和菜头的推荐,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当今世界有这样一位作家,有这样一本书。
熟悉和菜头的读者都知道,他很少讨好读者,非但不讨好,甚至经常拉黑读者。他也很夸奖人,很少夸奖别人写得比他好。但是,他却特别推崇这本《光明共和国》。他说:
安德烈斯·巴尔瓦《光明共和国》,我隆重推荐这本书,所有人都推荐,识字就推荐。这本书好到令我心生绝望,虽然我也写了那么多字,但是和巴尔瓦相比,我就是个做粗活的。
“好到令人心生绝望”——不得不说,这样的评价非常之高。
正因如此,虽然在小说的开头,我不能立刻进入到作者的语境,但还是坚持了一下。之后基本是一口气读完,害得我周六一天都没有下楼,原计划好的锻炼、采购等活动都泡汤了。
总体感觉和菜头的推荐语确实不虚。书中很多段落或句子确实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多读几遍,比如:
有的事情比我们想象中更快、更容易发生:冲突、事故、恋爱,还有习惯。
之前,孩子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我需要发明和它的关系的生物。
我一直讨厌成人身上的孩子气和孩子身上的成人气。
命名就是赋予命运,聆听则是服从。
婚姻真正的主旨就是交谈,这正是婚姻与其他人际关系的区别所在,也正是它最让人怀念的地方:所有那些琐碎的评论,从女邻居的坏脾气到一位朋友的女儿有多丑,那些没有价值也不怎么聪明的看法构成了我们亲密关系的本质,也是妻子、父亲或者朋友去世时最让我们难过的地方。
那些认为自己一心一意爱着对方的人最终真的成为了这样的人,而那些怀疑自己感情的人则阻碍了感情的产生。
……
总之,巴尔瓦作为西语世界最当红的作家,语言功力确实不容怀疑。
但是相对于文字,作者更让我钦佩的是他开阔的想象力。
他虚构的世界在现实中是肯定不存在的,但是,当我们跟着他去那里冒险一次之后,会恍惚,会怀疑,究竟现实的世界是虚幻的,还是那个虚幻的世界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尤作者的笔调总是带着一丝忏悔,倒叙的方式里夹在着反省。
《光明共和国》的故事发生在1995年的圣克里斯托瓦尔市——一个虚构的中美洲城市。经过几年的快速发展,这里的人们越来越富裕,但是,部门间官僚主义盛行,办事拖沓,城市缺乏生气。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发现这个城市里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孩子。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不知道他们晚上回到哪里去,不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组织,而最让人不解的是他们说着这里的人们听不懂的语言。
他们有时候会抢劫路人,但看不出事先有过谋划,也看不出他们中的头目。
他们很多时候只是像在做游戏。
冲突是由一个超市保安挑起的。他对一个在超市里拿东西的孩子下手太重了。
越来越多的孩子聚到这里,他们摔、砸了一通货架上的货品之后,不知怎么回事,有孩子开始用超市刀子刺人,有两三位店员被刺死。
警察赶来时,孩子已无影无踪。接下去的搜查也毫无结果。
虽然人们尽量不去讨论他们,但是,人们的生活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尤其令大人不安的是,他们的孩子好像变了,孩子的秘密多了起来,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后来,开始有孩子失踪,一个,两个……
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政府终于决定再次开展大搜捕……
当人们最终在城市的下水道里找到他们的栖身之所时,全部都惊呆了。
在最宽敞的地方,周围的墙壁上装饰了好多玻璃,各种大小,各种形状,各种色彩的。阳光透过井盖照进来,在不同时间,不同好角度,折射出不同的光影。小说的名字《光明共和国》也由此而来。
后来,据唯一幸存的孩子说,这项装饰工程完全是孩子们的自发行为,事先没有设计,没有分工。
每个孩子睡觉的地方都放着他们各自的“宝贝”。他们不用地面上人们使用的货币,但是,却经常互换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次搜捕依然没有结果,孩子们不知躲到了哪里。
数天之后,人们在河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原来他们已无处可躲。
可是,对这些9~13岁的孩子,真的应该毫不留情,赶尽杀绝吗?
尽管令人不安,他们对社会的威胁真的已经非常严重了吗?
其实,未必。
几年后,这个城市里一位女孩写于这个时期的日记得以发表。人们才知道,那些孩子之间使用的奇怪的语言,只是西班牙语的一种简单变体,稍加研究就能发现其中的规矩。那个女孩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也曾偷听到他们的一些对话。
有时候,不了解,只是因为不去了解。
成人世界里,人们害怕的是与自己不同的东西,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自己不能把控的东西。
正如这些孩子。
可是,世界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是无穷变化的。而世界之所以美好也正因为有这些不同和变化。
在《光明共和国》的结尾,作者写下这样诗一般的句子:
埃莱河水就像是大地的流动。根据一个美丽的涅埃传说,有一天,在厌倦了总是看同一种风景后,大地开始行走,于是诞生了河流。
脚下的大地都不能忍受一成不变,更何况我们呢?
人和人该如何相处,不同的人群该如何相处,人和世界该如何相处?
或许,这是《光明共和国》想让我们思考的一些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