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我和小郑姑娘的一段谈话

小郑姑娘今年十岁，小学四年级，我作文辅导班的学生。这段谈话发生在今天作文课结束后，持续十几分钟。

我们两个在一张小桌旁席地比邻而坐，我握了握她的手。

“你最近总挨妈妈揍？”

小郑一愣，立刻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扑簌簌流下来。我没想到孩子的情绪来得这么快。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孙老师和你妈妈的通话”，我据实以告。

“我本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眼泪还是一串串往下掉。

“你觉得被别人知道了妈妈揍你很丢人？”

她点点头。

“因为你觉得都是你不好，所以妈妈才揍你？”

说完这句，她的眼泪更多了。

“妈妈说她不想让我做她的孩子了。”

此刻，我感到孩子的心里好痛。

“你很害怕，是吗？”

孩子的脸上又是一串眼泪。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我总是装作快快乐乐的，没有心事。我告诉自己要做一个乐观的人。可是，那些心事总是忘不掉。我也不敢哭。”

我拉着她的手。

“我有一个小乌龟叫卡卡，还有一盆薄荷。有时候晚上上床前，我想我可以和他们说说话，可到时候我又说不出来什么。我想我就好好陪伴它们，把它们养大吧。等我的薄荷长大了，我要做成香水，送给妈妈。”

“你很爱妈妈，特别想满足妈妈，是吗？”

“嗯，可是无论我总么做，都不能让妈妈满意，妈妈说了我能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就是成绩。可是我永远都做不到。”

“所以，你对自己很失望，是吗？”

“嗯。有时候我又很愤怒，可是我不敢说。有时候我还自卑。我想过自杀，可每次都不敢，都做不到。”

她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你觉得妈妈是真的不想让你做她的孩子了吗？”

“妈妈说了，她不是真的不想要我。我知道妈妈很爱我，她把我推出家门，还在猫眼里看我，看我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了，就让我回去。妈妈说不让我写作业了，让我睡觉，可她为了不让我挨老师批评，最后总是还让我把作业写完……我知道妈妈爱我。”

“所以，你很想满足妈妈，让妈妈开心，让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可是我总是做不到。我努力了，我告诉自己快点把作业写完，可是我的心静不下来，越想越分心。妈妈下班看我只写完一点作业就会很生气，我说下次我做好一点，妈妈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你需要我抱抱你吗？”

她摇摇头。

“每个人都可以哭一哭，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你下次想哭，就到老师这里来。”

“嗯。哭一哭会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从疫情之后，我这是第三次见她。她给我的感受是静不下来，爱插嘴。前两次她离开的时候，我都感觉这孩子好沉重。这一次，她轻松了一些，平静了一些。

但此刻，我好愤怒，也好无力，我知道我的内在小孩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