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飘剑| 第二十章:合风一字天龙
风林火三字意为: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
惟有不动如山,他做不到。
而不笑先生的名号,则代表无情。
远处,江城的城门外,一支漆黑铁甲的军队终于抵达,马蹄走雪,一路蹄痕不可磨灭。
近处,不笑先生已将折扇轻轻折上,捋直后化作了一柄蝉翼刀。
他曾被冠为天下第一刀客,正因他使刀可削断所有兵刃。被百晓灵雇为管家前,不笑曾盗窃官府十万两黄金,也正因此才逃到颍川求百晓灵庇护。
而风林火呢,无名无姓,也无排名。
不笑仅仅知道,风林火轻功不错,会下棋,还有几位古怪朋友。
但他从未想到会与年轻人在此处此刻对决。
于是,不笑掷出蓄了内力的两颗棋子射向风林火。
棋子打着旋,在风林火面前忽而停下,坠落。
年轻人只拂了拂袖,凭袖风便挡落了不笑先生的暗器。
场上纷纷喝彩。
不笑见此,忽而道:“风先生。在下要告诉你件事。”
风林火道:“请讲。”
不笑道:“在下…早已受那位商人雇佣,和你一样,也要杀了江津跳跳生。”
年轻人道:“与我有何相干?”
不笑道:“既然你也要行刺跳跳生,我也是,那么我们两人究竟谁胜,又有何关系呢?”
风林火道:“大有干系。”
不笑怒道:“有何干系?”
风林火袖中引出一柄刃,指向不笑,道:“我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比得过天下第一的刀客。”
不笑仰天打个哈哈,蝉翼刀开。
光透过他的刀,反射到风林火的眼中,十分刺眼。
年轻人扬刃迎上他的刀。
可刚要碰上,蝉翼刀又发出颤鸣,斩式被不笑暴起的腕力强行化作突刺,往风林火心口刺去。
风林火伸出两根手指,欲夹住那柄刀。
他那双同跳跳生一般异曲同工、天下无双的手,自然有这样的力量。
可是不笑腕力再释,突刺化为斩击。
这本就是场悬殊的战斗。
于是,年轻人的半绺头发就被蝉翼刀削去,他的眼神露了出来。
空洞,迷茫。
不笑心下畅快,有这样的无神的目光,怎还能称为剑客?
不笑那两只手腕,能令攻即是守,令守也可作攻。
所以又是两招,年轻人的袖子落下一半。
这时,年轻人被袖子遮挡的手臂露了出来,瘦削而没有一丝赘肉。
那柄蝉翼刀,在不笑手上好像鞭子般柔软,化作了流水,风林火的刃不论多快,终究有缝隙,蝉翼刀化作流水就从中穿出。
跳跳生的曲谱中有个兵刃排名,剑的排名上第一是空着的,刀的排名上第一则写着不笑,而枪、斧、戟的排名上,第一也是空的。
风林火动着,刃随着不笑的刀动,虽然仍会被他伤到一点点,但也从未让那刀再近过一步。
场上的群众已然沸腾。
直到不笑感到厌烦。他的蝉翼刀不是用来玩耍的。于是他聚集力道,化作斩势。
斩势骤发,不可阻挡。
他下棋不好,喝酒也喝不好,但他的刀,却是无敌的。
风林火的刃本是用来防突刺,却无法挡住这道斩。
但当蝉翼刀落下时,风林火的刃像鞭子般柔软,化作流水向外抡出一个圆弧迎下那一刀。
不笑不敢相信刚刚那一下是风林火发出来的。
那明明是刀法。
而风林火则一直以剑客自称。
风林火的刃仍旧流水般转动,刀法自然,甚至要比不笑还要灵活。
不笑感到侮辱,刀再起,这时,他的刀上全部用上了柔劲。
以柔克刚,这是不笑先生的刀法精髓。
他的刀法中没有一招是固定的,全然随心所使,随性所至,不可捉摸。
风林火即便要破招也只能破去刚猛有形的剑招,可不笑却是无形的。
蓦地,不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观台的观众忽而不再发声,他的刀也不再发出颤鸣。
世界,好像静止了。
风也无。
再观去时,他错愕,看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他看到一个袖子被斩去一半的人,舞着一柄长枪,不,是把刀···也不是,而是,剑,也许,还是斧···
那一刻,在风林火的刃上,他看到了所有兵刃的形,既有刀剑,也有斧钺钩叉。
而风林火的刀剑斧钺钩叉在下一刻合为一柄平平无奇的刃。
再下一刻,天光扭转,小河池塘。
不笑化作了一条鲤鱼。
鲤鱼落到了剁肉的案板上。
案板上有把刀,刀落下来。
刀,落下的一刻,不笑又从鲤鱼变成了人,手里还握着那柄蝉翼薄刀。
他惊恐万分地格挡。
而风林火这边,天龙出鞘。
不笑的刀,瞬间破碎。
接着,风重新吹起,而风林火两袖下垂,洁如白虹。
不笑双目涣散,盯着破碎的刀。
他看向风林火,想起许多年前年轻人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带刃的,我都会。”
为何跳跳生的兵器排名中剑的排名、斧的排名、枪的排名是空着的?而这些兵刃都带着刃。
风林火收了刃,背对他下了舞台。
无疑,不笑面对的人是个刺客。
而刺客是没有名姓的,所以是空白。
年轻人望向那座屋子。
屋子上挂着铜锁,跳跳生就在屋子里。
现在,他已击败最后一位敌人,只剩下江津跳跳生。
执事领着他,打开铜锁。
屋子里,黑暗中,有个侏儒走出来,侏儒须发皆白,神色轻松。
等他走进光明的广场,身子忽而高了一尺、两尺、三尺,接着变成了江津跳跳生。
跳跳生看了看风林火,“胜了?”
风林火道:“不错。”
跳跳生拍拍手,“胜得好!”
他扶着年轻人的肩膀,好像一位长辈一样,两人一同进了屋子。
此后,两人再未出来。
不笑回过神来,听见百晓灵在呼喊他。
“不笑,别丢人现眼了,回来罢。”
不笑忽而狡黠道:“当然要回来。”
他移步,却不是上楼走到百晓灵那边,却是往商人那边走。
百晓灵怒极,拍着栏杆。
齐莉菲挖苦道:“百晓灵竟未算到自己的管家会背叛自己。”
突然,百晓灵示意她不要作声,“嘘,你听。”
齐莉菲没有听到任何奇怪声响。
除了,铁器碰撞地面的声音。
皇帝南下的军队终于突破了冰封的城门,来到江城内。
漆黑的甲胄士转瞬围住环形广场,水泄不通。观台上,灰衣女子端木春阳愣了一下。
这支军队是天子六师中的锤廷。
端木春阳的丈夫就在锤廷服役,不过,她望去好多眼,却未见到自己的丈夫。
这时,那道上了铜锁的屋子再次打开。
风林火走了出来,而跳跳生则没有。
他看到千计的漆黑甲士包围了整座广场,但却云淡风轻。
他的工作终于完成了。
不知为何,寒山寺众、绿花剑派、游龙剑派以及其他江湖诸侠,又都被兵利甲坚的锤廷士卒一股脑地赶到了舞台中央。
此时,舞台上站着整个天下的侠客们。
惟独剩下两人,那位颍川的商人和身边的不笑先生。
此时,不笑先生露出奸计得逞的嘴脸,纸扇一扬,“宁静致远”。
那位商人扬起手,露出月牙指环,走到了锤廷军队的中央。
锤廷军队竟好似拥他为王。
他指着江城的墙,指着两岸青山,指着整座环形广场,以及被驱赶到舞台的江湖侠客,大笑道:“诸位,已入我瓮中矣!”
商人揭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副青年俊秀的面容。
这时百晓灵终于认出了他,“是你!”
那日,她带着一行人追捕商人,却被风林火、龙之剑鬼使神差地阻挠。
商人道:“是我。只能说,天要助我。”
他手中的指环发着青光,月牙弯弯。
月牙,是西域宗教常常信仰的神物。
而占领了颍川的胡人,就来自西域。
镇南王自从占领汉人土地的一角,就想着将汉人的整座天下夺了。
可这位青年商人如此年轻,不可能是镇南王,他究竟和镇南王有何关系?
“世子殿下,锤廷已反,天子六师今日,只剩四师。”不笑对商人道。
“世子殿下?”风林火问。
龙之剑咬咬牙,道:“看来···风先生,我们办了件蠢事。”
百晓灵问:“什么蠢事?”
龙之剑道:“那天,往你脸上吐酒的,是我。”
百晓灵听罢错愕,用力捶打龙之剑的手臂:“是你!是你!”
龙之剑和风林火无意间竟然救了胡人镇南王世子一命。
不笑看着这几个人,宁静自然。
怪不得那天他没有和百晓灵一起擒拿镇南王世子,因为他早已被贿赂。
可胡人世子和海家皇帝的天子六师有何干系?
百晓灵道:“风先生不知道么···海家皇帝的势力已经越发衰微,皇权早已收束不住如此庞大的军队。”
“所以跳跳生才会造反,所以,现在,锤廷也会造反。”
曾经的天子六师,只剩四师。
不过,没有人会想到,锤廷的军队会投靠胡人。
世子殿下指着舞台的江湖侠客们,道:“江湖的精锐尽皆在此,可有人想要生路?”
舞台上的侠客们无动于衷。
世子又道:“若入我帐下,可封侍卫、亲信、爵。”
无人回答。
于是,镇南王世子道:“杀罢。”
锤廷人听言,重锤纷落。
与此同时,远远一处地方的屋中,一道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看着这场面,歪歪脑袋。
江津跳跳生。
齐莉菲问风林火:“你没有杀江津跳跳生!”
风林火道:“没有。”
锤廷众卒中,世子殿下终于露出一番不解,“跳跳生?”
跳跳生道:“是我。”
跳跳生继续道:“你刚刚说,杀,杀什么?”
世子道:“当然是汉人。”
跳跳生摇摇头,“这可是你说的。”
老人回过身,朝着黑暗处道:“那么,我们也杀罢。”
黑暗中,先是一个人,接着是两个,三个…
跳跳生的侠客军自四面八方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