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爱
我没有三毛那种洒脱和勇气,走遍四十八个国家,踏遍千山万水,为的只是让沙漠里开出灵魂之花;我也没有遇到荷西,那个温暖而又喜爱冒险的男子,在潜水的时光里,永远的留在了大海深处;留下她——三毛一个人去承受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尘世之痛,大概不过如此而已。
喔,“那时车邮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在灰白色的旧照片里,留下的不仅仅是一张张结婚照片,留下的是一段尘世里多年前的回忆,是一段多么美好而又平淡的爱情。那个年代,我们没有现代的技术,没有一流的手段,没有快捷的工具;异地恋就是一场梦,一个人在戏台上唱着两个人的戏,一个人在台下听着谁家的悲欢离合,默数自己心中的流年岁月。
儿时的我好奇的问母亲是怎样和父亲认识,然后在一起,最后结婚的?母亲说:“媒人介绍认识了,在一起两年吧就结婚了。”母亲说的很简短,没有那么多的分分合合,也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从母亲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什么,但她的眼神却很坚定,我知道,她从不后悔嫁给父亲。
儿时的记忆里,父母吵过好多次架,每次也无非就是锅碗瓢盆般的小事,然后在母亲的骂声中被一遍又一遍的叙述,而父亲永远是沉默的做着自己的活,不回嘴,不抬头,不闹不恼。而母亲在累了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笑,又会绷着脸去给父亲做饭了,吃饭时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久而久之我和姐姐也习惯了,也不会再担心父母吵架了。
母亲说:“夫妻日常生活里那有不拌嘴,不吵架的,但别把吵架当成日子来过就好。”
曾经有一段时间父母之间变得特别的“和平”,我和姐姐感到疑惑的同时也有点不习惯,那段时间大概持续了半年左右吧,半年以后父母之间又回归了原来的日常相处模式。多年以后我才听母亲说起当年那段时间如此“和平”的原因。
那是秋收的季节,母亲和父亲去田里收玉米,等到傍晚的时候和村里的其他人一起回家,在走到村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有一户人家的牛突然受惊,挣脱了绳子跑向了土路上回家的人群,受到惊吓的人们四散逃离。母亲和父亲也开始向有遮挡的地方跑,可母亲本来就胆小,一害怕跑错了方向,跑向了一个空地,牛自然就只追着母亲跑了。后来母亲被追赶的牛逼到了一面土墙边,正当母亲不知所措时,父亲跑了过来,挡在了母亲前面,把颤抖的都快站不住的母亲护在了身后。
很庆幸,那头发疯的牛最后没有顶伤父亲,也没有顶伤母亲,它瞪着硕大的牛眼看着父亲,父亲也一直瞪着它,直到它的主人赶来把它带走。
两个人后来,父亲牵着母亲的手回了家。母亲说那是结婚那么多年,父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牵她的手回家,父亲怕母亲还在害怕,父亲怕母亲受伤,所以在危险面前冲到了她面前。母亲说父亲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而母亲也从来没有说过同样的话,但这就是它们平平淡淡却又坚如磐石的爱情,在黑白色的时代里描绘了彩色的样子。
我相信父亲护在母亲身前,和牛对视的时候一定是害怕的,人是多渺小而又脆弱的生物,可父亲还是义无反顾的那样做了,这是他无声的说了我爱你,所以我要保护你。
年轻时候的它们过得磕磕绊绊,没有大富大贵,却有相濡以沫;年老的它们过得依旧吵吵闹闹,但却有各自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对方。年轻时的夫妻,老年的伴侣。
母亲有时要去拖地,父亲说:“地上沾水了,滑,你慢一点”。母亲回一句:“我七老八十了吗?啰嗦”!然后再去慢慢的,微笑着拖地。
父亲胃不好,半夜胃疼,开车去诊所,母亲一遍又一遍的敲门,喊人,试图让熟睡的医生听到;父亲说要不算了吧。母亲摇摇头,屋前喊完到屋后面喊,直到睡眼惺忪的医生出来开门,母亲回去搀扶父亲时,满脸汗水。
在父母那一代人的眼中,爱并不一定需要大声说出来,含蓄的表达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爱情也不需要朝朝暮暮的在一起,能够相濡以沫就好。旧时的爱就是这样,在慢慢的时光里,像用小火煨着的瓦罐,在并不浓烈的火焰上,静静的沸腾,沉淀;偶尔窜起的火苗就是一种莫大的惊喜,抑或是惊讶。时光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磨掉,久到包在手帕里的银簪都似乎有了岁月的痕迹,久到爱情慢慢沉淀成了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