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听见夜的声音3.3
{陈炯}
天晴了,阳光在树枝的缝隙间漏下来,染了窗户,从玻璃洒进来。看着一点点跳动的光芒,嘴角缓缓勾起,给自己一个开心的理由。
有些人会永远在你的世界里兴风作浪,而有些人会在你的心里兴风作浪。
那时候你以为一辈子会记得的事,突然有一天清晨起床,你想努力记起来的时候,哪怕是一丝片段你都不记得了。
很久没有见到方禾了,我以为我们的交集就只局限于那日的摩托之行。今天她发短信给我,“大叔,见一面吧。”
我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支烟。
我走过去,抢过了烟,扔到地上用脚碾了几下。“你还未成年,别吸烟。”
她抬起头来,脸色不太好,挤出一个笑容“大叔,谢谢。你是唯一一个帮助过我却没有要求什么的人。我要离开了,和你道个别。”
“想好了?去哪?”
“不管去哪里都好,不想待在这里。”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点钱,想给她。
她伸手推开,“我不缺钱。”
她接了个电话,那头有个男的骂骂咧咧地催她。她挂了电话,对我说“我要走了”。
“好吧,自己多保重。”
她转身走开,潇洒地对我挥挥手。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着,出去看看也好,这孩子会有她自己的人生的。
正如每片叶子都不一样,我们的人生轨迹正如叶脉般,错综复杂且迥然不同。谁也无法预料谁的明天,谁也不必追究谁的过去。
就像没有谁会去计较每片叶子到底不同在哪里,只要知道那是一片叶子就行了。谁也不会在乎谁的好坏,谁也不能干涉谁的人生。
偶然的相遇,像是很巧合的交叉线的交点,接下来就只能是渐行渐远。
又有一个人要淡出我的世界了。
{方禾}
夏季结束的时候禾升到了城区的中学。她提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那栋豪华漂亮的别墅和方秀。
怨恨和撕裂般的癫狂蔓延我的身体,一节一节吞噬掉我的脊椎,然后在里面疯狂生长。
它们从血液和脊髓里面生长而出,毁坏所有。
禾十六岁的时候,开始懂得年轻女体的杀伤力。窄细的腰身,傲人的胸脯,继承了方秀明艳的脸颊,让她在人群中发着光。禾越来越像方秀,年轻时候无所不能的方秀。
禾隔段时间回到那栋漂亮的别墅,方秀的脾气越来越神经质,她开始迅速地颓败下去。方秀已经好久没有收到新的首饰礼物,附卡上的余额也越来越少。方秀整日被困在这栋越来越空洞的别墅里面,变成一个神经质的中年女人。
她每天都检查男人的手机和外套,她知道男人在外边有了新的女人。她也曾经做过那样龌龊的行径,用年轻的美丽肉体诱惑着,所以更加明白自己如一块消了磁的吸铁石再也没办法为自己贴上一片一片闪着光的鳞片。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的一切都被剥夺,被不知名的双手卸下自己血肉模糊的鳞片。
禾开始学会微笑,无害且纯良的微笑。这对那些男人来说是要命的诱惑,玫瑰花般的脸庞,像是一无所成的少年时代因为没有物质而失去的女孩。
曾经少年时代失去的梦想和女孩,在自己事业有成的时候因为禾的笑容,无数倍地返还回来。所以男人开始不断砸钱,买漂亮的衣服给禾,买镶着大颗钻石的首饰给禾,拼命想要证明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不会再失去什么。
禾拥有一栋比方秀还大的漂亮别墅。她心甘情愿地张开了双腿,伏在她身体上的男人头发花白身体臃肿。她将纤细的双腿缠绕在男人的腰身上,优美的嘴唇不断的溢出难耐的呻吟。她取悦他,以令男人极具征服感的弱势。她知晓了男人的欲望与喜好,是这样的不经诱惑,是这样的浅薄粗俗。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因为没有什么可以重新来过。
方秀推开门的动作伴随着咒骂的声音,却在看见禾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禾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细致无遗的刻在了眼里,似乎终于心满意足,禾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因为扫了兴致而恼怒的男人皱着眉头离开禾的身体,但禾却一动没动,仍旧在方秀的面前保持着张开双腿的姿势。
然后,禾开始笑,在方秀苍白的脸颊和男人恼怒的声音中。一切的怨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回报,她重新睁开眼便看见方秀尖叫着骂自己不要脸,连自己的继父都勾引。
呵,不要脸吗?真是得你真传了。
禾转开头不去看争吵的男人和方秀,落地玻璃窗外边的合欢都已经落光。
冬天已经来了么?
禾微微地叹息,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瘦削温柔的脸颊。背景是永无尽头的青葱岁月和喧闹的操场,那个少年拉着她的手轻声诉说。
冬天,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就和小禾一起去北方。
是死去的鲛人少年,是陨落干涸的星辰大海,是我一无是处的生命和荒芜到尽头的记忆。
爱和怨恨流淌在和你相同的血脉中,我拥有你的血脉,你的脸颊,你的失败,你的美丽,你的龌龊,像是另一个你。
我不愿意承认你,我宁愿喊一个清洁工人一声妈,也从不愿意和你说话。
或许你也一样。毕竟我们那么像。
那么,就这样离开吧。
{余曼}
经过静候而坚持下来的人与事持久,一时急躁与攘夺而来的事物本身也易失。
我遇到过这样一类人,他们安静内敛,在平时的生活中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你却很难忽视她的存在。
这样的人会给我一种很奇妙的陌生感,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却总觉得她一定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她一定还有没有说的秘密,她也一定会有要完成的大事,只不过不是现在。
当我去真正接触过这些人之后,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原来真有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却把热情和勇敢藏在心里。
遇到加奈子是个意外,下雨的时候,有个女生跑过来撞了我一下,我手里的玻璃罐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变为一堆碎片。她有些慌张,连忙向我道歉。把她的手机号给我,说她现在有急事,晚一些再联系我。我不以为意,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离开了。
晚上,手机响起,我看是个陌生号码就不想理会。结果那头锲而不舍地打了好几个,有条短信进来:“您好,我是加奈子。今天撞了您,并打碎了您的玻璃罐子,非常抱歉。能麻烦您告诉我那个玻璃罐子的用途以及型号么,我争取明天就赔偿给您。”
我有些诧异这个女孩子的处事小心与认真,出于礼貌,我回了一句:“赔偿就不用了,也不是很珍贵的东西。我要休息了。”她很快地回过来:“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那您早点休息吧。”我合上手机,趴在床头看书。我不喜欢晚上的时间被打扰。
我以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却在第二天的傍晚收到一条短信:“您好,我在蒙得咖啡馆,我买了三个大小的玻璃罐子,能不能麻烦您来取一下?”
进门,我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她,很简单的打扮,没有带什么配饰,清秀的面庞,见到我就站了起来,抱歉地微笑着。
我走过去,看到小几上放着三个玻璃罐子,略微有些大小之别,都被细心地包住了底部。加奈子问到:“有空喝杯咖啡么?”我扭头对服务员说:“一杯拿铁。”坐下来之后我就开始和这个有趣的姑娘对话。她是个很有思想,挺有个性的女孩子。但同时又是那种喜欢把事情考虑地非常周全,追求完美的认真事业者。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态度来对待生活,我一直以为,态度只有适合不适合,没有正误之分。我现在挺喜欢这个女孩儿的。
还记得一个对话,是一位父亲与儿子的对话。
父亲问:你说世界上什么最快?
儿子说:光最快。
父亲说:不对,是心最快,每瞬间都能到达你想到的地方。
这个对话很有意思,理论上来说光确实是在速度中占据一流位置的,但这只是理论。一味按理论生活的人,想必全然不能理解这个纷杂的世界。
我看到这个问题时,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是人性,变脸是不需要时间的。有些消极的答案,但又不可否认。
有人说,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宁可装傻,也不要自作聪明。得不到回报的付出,要懂得适可而止,否则,打扰了别人伤了自己。
人生一路走来,回忆却不能原路返回。记忆跳跃式的存在,使人不能完整的连贯往昔,又总是那些最刻骨铭心的瞬间深渊跳不过去。
我们一直寻找的,却是自己原本早已拥有的;我们总是东张西望,唯独漏了自己想要的,这就是我们至今难以如愿以偿的原因。前方的路还很远,注定了我们还要漂泊,还要和黑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