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记(一)
古今多垂钓,垂钓各不同。古往钟志趣,今来图什么?
——题记
垂钓记(一)1
北宋文坛宗师、“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因参与了范仲淹主导的“庆历新政”(公元1043——1045),在新政改革失败后,遭到了保守派的反攻与清算。欧阳修被逐出朝廷。公元1052年,他在安徽滁州写下了厚重的散文经典名篇《醉翁亭记》。
名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被我中华儿女代代传送,雅俗通用。
我喜欢垂钓源于儿时,纯属偶然,好奇而已,没有什么在乎与不在乎的。一个从陕北深山沟里走出来的农村娃,能够吃饱饭、穿暖衣、在城市里有房子住,这一份福分用母亲的话说——那是祖上积下的德行!说归说,与我个人的努力奋斗是分不开的。
山沟沟里的故乡村头有水,水中有鱼,乡亲们那时候常吃鱼。庆幸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特别是少年时期又能嬉于斯!
那时候,我家住在山脚下的大坝边。放学一回家,首先掀开半扇木头锅盖,吃两口妈妈下午劳动走前温在大铁锅里的剩饭,填饱了肚子就赶紧去背诵老师布置下的课文。等到课文背熟了,就放下书本、拿起一根自制的钓鱼竿,提一只破水桶急急忙忙地跑到大坝边上的回水湾里去钓鱼。
说起钓鱼,我的师傅是那时候教我们小学语文课的班主任武老师。
因为武老师的父亲是地主成分,出身不好,没能参加成高考。但他学习成绩优异,就被学区选派到我们村里来做了一名小学语文代课老师。
雨后的山村在诗人眼里那是“空山新雨后,清泉石上流”的美妙境界。对于一个小学一年级学生的我来说,那是能够跟在武老师身后看他从清澈的大坝里钓起来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那种激动与好奇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武老师钓鱼常常会就地取材,劈一根细长的柳树枝,剥了皮做钓竿用;就近捡一根遗落在土地上的高粱穗秆,用削铅笔小刀切成指头长短的小节儿做浮漂;拿出来用针头加工成的钓鱼钩,三下五除二就拴好了组线;再往鱼钩挂上从菜园子里掏来的蚯蚓,很潇洒地向水里一抛,并轻轻地“嘘”一声——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安静地注视着平镜般的水面,等待着“土鱼漂” 轻轻地晃动。有时是猛地一下子就把“土鱼漂”揪进水里去了。
跟着武老师学钓鱼,起先的任务是我得经常到菜园子里去给他挖蚯蚓。慢慢地就知道了村里的哪块儿菜园子蚯蚓最多。我也从老师那里学来了自制土钓竿,学会了目测钓深和钓住鱼后怎样去遛鱼等技术。也便开始了我真正的垂钓生涯。
2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再没机会到村头的大坝钓鱼去了。
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升到小学四年级时就必须要转到镇上的中心小学去住校读书。在住校读书的日子里,从校长到班主任老师,基本上就是二十四小时跟踪管理——害怕学生娃娃们闹出个什么闪失来,不好给家长们交代。不像现在的小学校,害怕的是不好给上级领导们交代,害怕丢了自己的“金饭碗”。那时候,即便是放学后也不比在村里村里读书时自由。一个寝室的住校生被分成两个小组,外出活动时必须向班主任老师请假,还得由小组长把外出的同学们集体带出、再集体带回,回来后必须在老师的面前清点人数,方算销假。
初中一毕业,我又从家乡神木转学到临近的府谷县去上高中。初中升到高中后,不但课程的内容多了,而且每一个学生都在暗地里较着一股劲儿比学习。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卷上的分数就最能说明问题。这是我们这一代农村娃娃们的普遍心理——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到城市里去追求更加美好的人生。不像现在的有钱人,总想着到远离城市的乡村去买一块地,盖一栋别墅、种一片菜地、养一池鱼儿,过那种安静闲适的田园生活。
那个年代,那些个浪费时间的所谓个人爱好,在环境的影响下我们都得把它们统统地抛到九霄云外里去。
高三第一学期,我应征入伍来到新疆武警某部服兵役。为了备考军校,更是丝毫不敢耽误每一天的学习与训练任务。考军校不同于现在的高考,除了文化课考试以外,还要增考军事理论和军事动作两门课,加起来共考五门课程。加之严格的部队纪律,我的脑海里早已干净、彻底地忘却了所有关于儿时钓鱼的种种记忆。
在我当上武警和田支队某中队队长期间,和田地区玫瑰酒业集团在“八•一”建军节那天,企业老总王建军和几位员工带着一卡车瓜果和几大袋子活蹦乱跳的鱼儿,一起来到了我们中队营区,进行慰问、共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七八斤大小的鱼儿是用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制式鱼竿钓上来的。
王总在临走的时候,邀请我和中队指导员在礼拜天休息时到他的渔场去感受一下用制式的鱼竿钓鱼的体会。
2003年初,我从部队转业回到了家乡陕北。在等待榆林市地方政府安置的那段时间里,整天无所事事,简直快要把我给闲出毛病来了。早晚一个人到爱人工作地的府谷黄河大桥上去跑五公里,上午待在家里看看书,下午和几个老大爷蹲在小区门房的过道里下象棋。时光就在缓慢的煎熬中一天天地消逝着。
有一天早晨,退休在家的邻居老胡背着他的钓鱼装备从家里走到小区的院子里来,正好碰见了刚刚从黄河大桥上跑步回来的我,问我想不想跟上他到黄河湾钓鱼去。
好事呀,他这一问立马就调动起了我的积极性。回家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作训服,拿了两个馒头扭头就往楼下跑,乐颠颠地跟着老胡钓鱼去了。
黄河湾离我们居住的小区不是很远,步行用不了半个钟头。上午十点钟左右,我照看的海竿稍上的铃铛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从好友王建军那里学来的钓鱼技术终于派上了用场——执竿、后挑、收线,哈哈有家伙了!放线圈、再后挑、再收线,我沉浸在遛鱼的快乐之中。
一条重约两公斤左右的金色大鲤鱼被我娴熟地拖到了岸边的沙滩上。
“呵呵,你小子的运气还不错哩!”同样是当过兵的老胡放下他手中的钓鱼竿,边说边健步朝我走了过来。
金色的大鲤鱼侧在沙滩上有力地蹦跶着,鱼钩上的倒刺牢牢地卡在它的嘴唇上,无论以怎样的力道挣扎,它都无法摆脱拴在坚韧鱼线上的钢质串钩。大鲤鱼仿佛在做剧烈的生死挣扎,事实上它就是在做最后的生死挣扎。几番痛苦挣扎过后,金色的大鲤鱼变成了一条灰头土脸的大泥鳅,只有两只明亮的大眼睛还在惊恐、愤怒中夹杂着些许祈求在瞪视着我。一种于心不甘、慨然苍天的氛围顿时强烈地震撼了我,心底里油然而生一丝同情和怜惜,并且迅速地向上、向外蔓延到我的鼻腔里、眼眶中。
老胡瞅了一眼躺在沙地上不停地蹦跶着的大鲤鱼,说这是一条怀着鱼籽的黄河金鲤。
我俯下身体,一手按住鲤鱼的身子,一手抹干净它眼圈周围的泥沙,它也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尾巴用力地摆动了两下,是感激还是继续在宣示着它的抗争?我无暇思考恁多可能,赶紧一手压住金色大鲤鱼的脖子部位,怕它因为再次动弹而拉大被钩在嘴唇上的伤口,一手准确地捏住鱼嘴里串钩的弯曲部位,弧线般向下、向内一挑,鱼钩脱落了。
多么漂亮的一条金色大鲤鱼呀!流线型滚圆滚圆的身子,不象人工喂养的鲤鱼那样宽扁笨重,通体透亮的鱼鳞上抹着一层淡淡的金黄,就像古代沙场上勇士身披的铠甲!那两片腮部下端的鱼鳍、腹部靠近排泄口附近的两片鳍瓣,以及身体末端倒八字型的一扇鱼尾,伴随着一收一放的呼吸,展现出一瓣瓣白里透红的忽闪!背部一抹乌黑的背鳍,许是惊恐的原因——完全直立打开了。整条鱼身完全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却也是一副极其完美的样子。
大鲤鱼的圆嘴和两腮已经同步开始一张一翕了。看着它每呼吸一次就近乎崩溃的样子,我转过头来看了看站在身边吸烟的老胡,老胡正举目望向远方,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他此时的注意力。
这条命系悬垂的金色大鲤鱼每动弹一下都在拷问着我的内心:幸运的人类,请给予那些我们能够掌控它们命运的小小生命以生的继续,让它们同我们人类一道在地球的时空里享受着自然类群的喜怒哀乐,让我们一同和谐共处,生生不息!
若此,岂不快哉、乐哉?!
我决定将这条金色的大鲤鱼放回到滔滔的大河里!
金色的大鲤鱼获得了重生。老胡回过头来看着我,欣慰地笑了。
把金色的大鲤鱼放生后,我蹲在黄河的浅水边上洗手,听到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一下,擦干右手,拉开拉链,掏出手机用拇指点开短信图标,机屏上显示:请你于5月20日14时30分前来榆林市人事局5楼报到,办理相关事宜,你已被分配到榆林市公安局工作。
回到家里后,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他心存善念,尊重自然法则,那他就一定就会把生活的种种打理得头头是道。如此执念,在特定的时间里,幸福就会自然眷顾于他。有的,回馈还会是丰盈的。人的一生也就会充满长久的快乐!
3
凌晨四点半我被有色集团的小宁用电话叫醒了,说他已经在我们小区的大门口等上了。昨天下午,我俩约好在今天一大早到红石峡水库去垂钓。
我放下手机,赶紧翻身起床,三下两下就把被子叠好,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以紧急集合的速度洗漱完毕,来到房门口拿上昨天就已准备好的垂钓装具,锁了房门朝楼下走去。
初夏时节的北方,凌晨四点半天空已经放出了光明。城市的路灯还在街道的边上高高地泛着微微的橘黄色光晕,偶尔有几辆绿皮出租车匆匆地从街道上急驶而过,车顶上红色的“有客” 标志箱告诉人们——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出租车司机起得那么早是为了多拉几个客人,多赚几十块养家糊口的钱。而我们垂钓人却是为了爱好才起得这么早,到野外去。
古今多垂钓,垂钓各不同。古往钟志趣,今来图什么?
来到“大街”的步行街入口处,我们把车子停靠在停车线内。此时的延安包子店里,第一笼热包子刚刚蒸好出锅了。
朝着正往开揭蒸笼盖的店老板喊:“老板,四个素包子、两碗小米粥、两个卤鸡蛋!”
老板回应一声:“好嘞!”
小桌上摆着一小碟萝卜泡菜,老板麻利地把早点端到我们面前。时间已经是早晨五点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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