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上痴情种,不是人间富贵花(1)
纳兰性德是从皇室贵族中走出来的人物,又是从诗词里衍生出的一个传说,清月如辉,泼洒一身,光彩夺目。大清朝的文采、婉约、多情和俊逸,都被他一个人全占去了,没有留下多少分给别人,他飞扬的文采让天下人为之侧目。满人马上打天下,却依旧屈服于汉人的文化思想,于是文治武功的康熙皇帝便鼓励八旗子弟们,在弯弓纵马之余,读起圣贤之书和诗词曲赋。
纳兰性的是大清的宠儿,十岁写诗填词,十九岁中举,二十一岁中进士,青春年少文采风流,是碧玉般的十分完美的人物。他又并非身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而是斯文中透着英气,儒雅里带着十足阳刚美男子。身为满人的他,从小接受骑马、射箭、格斗的训练,二十一岁时就被任命为三等侍卫,陪康熙出征狩猎,深得皇帝的喜爱,很快就升为一等侍卫。他是个完美的不是尘世里的人,俊逸潇洒,家事显赫,气质清贵,少年得志,才华出众,卓而不凡,雅量高致,名士风流,文武兼修等,几乎男子应具备的所有优点都一一点缀着他身上。
才子少不了佳人的陪伴。二十岁的纳兰性德与十八岁的卢氏成了婚。她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温婉端庄,知书达理,期期然地做了他的妻子,从此幸福就像是潮水一样,朝暮不歇: 他和她当窗对酒,灯下诗文,碧芜小院月如银;他和她耳鬓斯磨,罗倚盈堆,情思且供青丝长;他和她围炉而坐,呵手试妆,眉能传语眼传情;他和她丝竹寻常,醉了人间,梨花满地门深闭。
他是皇帝的侍卫,康熙又是个喜欢到处乱跑的天子,江南塞北他都得陪着。当他在一程风烟满亭黄叶的思念里遥望时,她正月明无睡,尽付思量。因为有别离,思念才会日日重来日日新。触手可及的幸福,浓烈而绵长,似乎可以这样地久天长。
命运将她赐给了他,这个与他无比恩爱,而且志趣相投的女子,尘世里怕只有她才能与他如此相得益彰,琴瑟相合。可是人间这样完美的事情,上天是要嫉妒的。于是婚后第三年,她因难产撒手人寰。他们的生活太完美,所以尘世无法容忍和成全他们的爱情。
他在《蝶恋花》中写道: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所有的幸福都同她的生命远去,一丝一毫都不肯留下。他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一辈子都将在恍然梦回后,一次次撕心裂肺的重复那样凛然清醒的疼痛。皇城繁华依旧,风月撩人,他却在自己的世界里失去了原有的节奏,连他的辞章都全部被凄楚绝望所淹没,一改过去的舒缓和从容。“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灵飙一转,未许端详。”生活已经面目全非,就像孩子哭花的脸。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在尘世里失去她,这种措手不及的绝望让他茫然无助,仿佛失去了灵魂。她所带走的就是他的全部。他只能将对她的思念写在词里,将无法熄灭的绝望转移到墨痕中让它流淌。每当他写一首词的时候,却又将他们的过往重温了一次,心头汩汩血流,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