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世界自由写随笔散文

老棉袄和冻豆角

2019-01-24  本文已影响301人  03ab288e0aa8
大姐大姐夫都是中共党员。俩人响应国家号召,一直到二十八岁才结婚成家。他俩怀里抱着的孩子——我外甥,现在四十岁了

两点多钟进屋,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大姐夫开始把脱掉的棉袄重新穿上,准备去加气站上班。这件棉袄我瞅着眼熟,就定定地看,看得大姐夫埋下眼睛,低着头系扣子。

棉袄外面挂面是深蓝色布面,穿的年头太多,虽未破损,却也显得土气而老旧。棉袄领子是亚麻绒的。

这件棉袄穿了有几十年了吧。

老婆管这样的短板棉袄叫“撅腚棉袄”。

意思是盖不到屁股,更别说遮盖大腿了。

看得我说不出话来,老婆却拉下脸来,直不笼统地,说道:

大姐夫,大冬天的,外面多冷啊,再暖和也不行啊!你就别穿这样的棉袄了,买件长款的,能遮住膝盖的羽绒服,也花不多少钱!

又瞅着我,没好脸色地,挖苦道:

大姐也是,给大姐夫买件羽绒服,穿在身上暖和不说,那也是你大姐的脸面。

现在看看满大街谁还穿这样的棉袄啊!

大姐夫快别穿了,扔了吧。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买件新羽绒服能穿多少年,够穿这辈子的了。

你和大姐俩就知道攒钱,能攒多少钱啊?

穿这身出去好看啊,还是叫人看着同情,给你买一件……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了,连我在一旁都坐不住了,站起来伸手去摸大姐夫的棉袄,说道:

这棉袄里面是皮的吧。

没摸到皮毛。

大姐夫说道:是皮的。

老婆这时候大概自知失言,缓和下口气,嘟嘟囔囔地,说道:

要是皮的还行……压风,反正穿着那也看着不好看。

轮到我开始反攻了,数落老婆道:

来这儿就知道比比比,你倒是给大姐夫买件呀!

老婆听了不乐意地,说道:

凭啥我给买呀,大姐夫又不是买不起又不是没有媳妇。给家里男人买衣服这样的活,就是该媳妇干的事儿。男人穿在身上,走在外面,别人看着好看,是做媳妇的有脸面,是做媳妇的功劳,尽到了责任。

我瞅瞅厨房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婆这么大声说话,大姐不会听不到。

大姐夫穿好了衣服,系好了口子,自我很满足地,抖了抖身子,说道:

行啊,穿这身在外面乎搭着,习惯了。

说完,抓起一个白塑料方便袋要走。

以为是带的夜宵,就问大姐夫道:

你拿的啥呀?

大姐夫抖了抖鼓鼓囊囊的方便袋,说道:找个中医开的药,拿加气站去,家里没地方搁,在那儿放着就想起吃了。

吃饭的时候,老婆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大姐,我给你和大姐夫算过一笔账。

其实,你俩现在一个月收入不算少。大姐夫退休工资一个月两千八,工人退休工资开这些不算少。你一个月两千二。大姐夫在加气站打更,一个月一千五,加一块一个月你俩有六七千块钱进项。

一个家庭这样的月收入,别说在吉林市这样地方,就是在长春,也不算少了。

以你俩现在花法,一个月一千块钱都用不上。

大姐撂下碗筷,眼睛看着桌子上面什么地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嗯,花不上。我俩也不干啥花。

老婆说道:你瞅你俩吃这玩意儿,上顿白菜下顿土豆子。可能菜还是自己种的。

听了这话,大姐脸上有了灵光,眉飞色舞地,立马说道:

你大姐夫夏天在加气站院子里种了老大一片地,种的菜都吃不了。不少菜下来都送人了。等从我家走,给你们拿点儿。

第二天走的时候,大姐大姐夫给拿了一大包东西。到长春家里打开一看,真有大姐夫种的菜,三袋分包的冻豆角,一袋冻茼蒿,两只真空包装的烧鸡,还有四咕噜在外加工做的肉肠。

往冰箱里放冻豆角的时候,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在范家屯住的时候,冬天从市场上买回来速冻豆角,葱油爆锅后,豆角不洗,直接下锅翻炒,加点五花肉片,添汤大火炖好,很好吃的。冻豆角是不能缓化的。那样豆角软不拉他,炖出来就不好吃了,而且有一股房檐嘀嗒的雪水味儿。

很多年不吃这样的冻豆角了。

时令菜蔬都吃不过来。谁还吃冻豆角呢?

可是,这是大姐大姐夫给拿来的,总不能一转身就扔掉吧。

大姐啊,大姐夫上班去了。他不在家。这屋里就你老弟和你我咱们三个人,我想啥说啥,说了也是为你和大姐夫好。大姐你别生我的气啊!

老婆瞅着大姐这样说道。

大姐笑了,说道:

哎呦,看你说的,大姐还能生你的气。换个外人,谁跟你说这些话。大姐知道你是好心。大姐咋就那么不知好歹?

听老婆和大姐这么说话,我的心情舒缓下来了。

你说说你和我大姐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房子不买还住这儿,屋子里家具电器一样不添置,你俩攒钱干啥呢,再说了能攒多少钱呢?你俩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活多少年呢?大姐你和大姐夫俩现在吃点好的,穿点像样的,就是享受现在的生活了。过年了,买个彩电看春晚,你看看谁家还看黑白电视呢?

话说得越来越具体了,我瞅瞅大姐,怕她受不住,就打断老婆的话,说道:

行啦行啦,你以为你是部队政委啊,跑这里来做思想工作了。

大姐拿出两瓶杜康酒。邻居白了大姐一眼,说道:一瓶他都喝不了,还拿两瓶?大姐说道:喝呗,多长时间不来一回。

我瞅瞅杜康酒的外包装盒,不知道为什么装在榆树钱盒子里。

喝了小半杯杜康,又喝了两瓶雪花干啤,看看窗户外面,已经黑了下来。看看墙上的表,六点多钟了,快到看新闻的时间,就叫大姐打开电视。大姐拿着遥控器说不会打,我和你姐夫俩在家也不看电视。再说你姐夫打更,晚上家里就我一个人。

大姐大姐夫过着一种不看电视的生活。

这更叫我感到不可思议。

大姐把遥控器递给老婆。老婆鼓捣半天,电视屏幕也不显影,好不容易显影了,显示出来一条亮线,继而就是一片雪花。

酒涌上来。头有些昏沉。告诉自己不能睡觉。

大姐夫走的时候,跟他说过:吃完饭的,去你打更的地方看看。大姐夫说道:去吧,正好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

大姐说道:咱仨一起去。

大姐夫退休后这么多年一直没闲着,找的工作都是打更。他说自己也不会干别的。

以前大姐夫在长春打更的那几家公司,我去看过。

我不知道自己为啥非要去看看不可。

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废物。大姐夫有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待续)

2019年1月24日星期四写在长春于家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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