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与天堂》童叟
㈠
来自地狱的小卒傻汪悠闲地蹲坐在荤腥河畔的白骨长凳上,看着黑红不堪,浑浊不清,缓缓流淌的荤腥河上浮有从上游漂下来的缺胳膊,少腿,无头颅的死尸,不禁一声长叹“唉,这地狱里的苦差事,真不是狗做的。”傻汪凑近水面,水面倒映着一只大眼,一张大嘴,两对长耳,一条翘尾,一身灰黑粗布袍裹着的傻汪。傻汪前伸着椭圆形颤动的头颅,用长爪抓了抓凌乱的毛发,又捋了捋。
“嗷!”
“死球,还偷懒!”接着又一蛇鞭狠狠地摔在傻汪身上。
“嗷!嗷!”像是皮开肉绽般疼痛从傻汪的嘴里又跳了出来。
“还不赶快捞浮尸,若是阎王爷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傻汪连忙以抢狗食般的速度拿回扔到地上的白骨长耙,利索地打捞起浮尸来。
“嗷!”
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小官又甩了一蛇鞭,便吹着口哨扬长而去了。
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傻汪任劳任怨打捞着浮尸。有的浮尸捞上来只是一条长满黑毛的长腿,或是一只脱臼折断的胳膊,亦或是单单一个口吐长舌,双目园睁且充血的头颅。记得有一次竟捞上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心脏,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在傻汪心中,可怕的还是那条活泼恐怖,银光闪闪的蛇鞭,单单想想都心惊肉跳,胆颤心寒。
每天荤腥河都有浮尸从上游漂下来,傻汪也就要每天卖力捞尸体,不捞还不行,因为不打捞就不会分给自己吃的,不吃狗食,三天就会饿成一堆白骨,连根毛都没有。
“叮,叮 ,叮”
开饭啦,快饿死我了。傻汪扔下耙子,扯开蹄子,朝来食园奔去了,一路尘烟。
进了来食园,里面已经摩肩接踵了。先到的很多怪物,有猪头肥体的,或马头瘦身的,亦或是牛头宽肩的等等,都安安静静蹲坐在园子里空地上,井然有序,等待着天上掉吃食。
傻汪进了园,迅速找到一个空位蹲了下来,瞪着一只大眼,吐着一条红舌,垂涎欲滴。伸着两只长爪,左右摇着尾巴,唇唇欲动。还没开始下吃的,底下便有耐不住性子的怪物美好企盼起来。
“我要抢一条红烧牛腿,最好是五香味的。”猪蓝紫色的瞳孔里迸溅着红色的火花,一边快活地摇着小细卷尾一边说着。火花溅到了羊的胡须上,羊捋着胡须闭着眼陶醉地喃喃着“给我来一捆用油焯过的卷心洋白菜吧,那是再好不过得了。”“我要吃红萝卜,白萝卜,青萝卜,紫萝卜……”兔子左右摇着脑袋,上下转着眼珠。
一大朵丰满的云朵从西边卷了过来,停在园子的正上方。怪物们你推我攘,你争我抢聚集在云朵的正下方。牛头咯着驴脖子,驴蹄踩着羊脚,狗尾巴在羊脚下嗷嗷直叫。有没干活的来蹭饭吃,苦于找不到进口,在园子外一圈一圈地徘徊。
园子里的情况持续了一泡尿的功夫,云朵胀了一下便吐出今天的所有吃食,有红烧牛肉,有卷心菜,有红萝卜……
经过一番战斗,硝烟四起,尘埃落定之后,怪物们都抢到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傻汪也抢到了自己最爱吃的馒头。
“这家伙真是千年奇葩,万年怪咖”一旁独眼鼠惊诧地看着傻汪,转过头继续沉醉般的啃着自己最爱吃的鸡屁股。
胡须上粘有馒头屑的傻汪美滋滋的走在黑暗潮湿的地狱边境,不一会儿,舌头又在嘴巴上扫地式的卷了一遍,把所有的渣屑都又送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惬意地笑。
㈡是天,乌云沸腾,天昏地暗。傻汪撸着衣袖,尾巴塞在袍子里卖力地打捞着牛头马面,猪鼻狗嘴,正干的起劲,一阵尿意涌上心头,尾巴在袍子里不安地扭动着。“管天管地,管不着狗拉屎,放屁,有尿意。”说着甩下白骨耙子,觅了个丰草遮羞处安安稳稳,舒舒坦坦撒了一泡热臊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等再回来时,费半天劲打捞上来的浮尸又都自己回到了河水中。“呀嘿,邪了门了,怎么又自己跑回去了?”傻汪一脸迷惑,满嘴污秽。
躲在不远处草丛中的两只猴子,捂着嘴吱吱地笑着。“看这个傻帽,哈哈。”两只猴子的红屁股得意地在一起碰来碰去,尾巴缠在一起甩来甩去。
“这事一定有怪物在背后捣鬼。”傻汪拄着耙子,右腿绊左腿思量着,眼珠在眼眶里顺时针转了一圈,又逆时针转了一圈,想出了一个狗同类撞破脑子,拔光脑毛都想不出的狗点子。
傻汪又卖力地把那些牛头马面,猪鼻狗嘴捞了上来,佯装尿急,奔进了草丛,躲在其间拨着草叶监视着。傻汪蓝紫色的瞳孔里燃起两个红色的猴屁股,那猴子蹦蹦跳跳,协心合力把牛头马面,猪鼻狗嘴又都甩进了河水中。
傻汪蜷缩成一条猎杀羚羊之前匍匐在草丛中的花豹,看见两只猴子便窜了出来。两只猴子看见傻汪,便叽叽喳喳,蹦蹦跳跳逃跑了,一边跑一边摆出可憎的猴脸。
“死猴子,你们给我站住,站住。”
“叮,叮,叮”
猴子闪身进了来食园,傻汪因为辛苦干的活泡了汤,擦亮眼睛,撞破脑袋,也没有找到入口,急了,便跳起墙来,谁知那墙高达四万零二十七丈,任傻汪抓的墙面斑驳如画,抓的指尖磨平,也白费力气。
傻汪一脸愁苦,垂着脑袋,走到一清澈见底,散发香气的池塘边,失落的向里边投掷着石子,茫然间看见一只孔雀开着屏在湖畔梳理着自己的美丽羽毛。
傻汪一副色狗的模样,呆呆的看着直淌口水,口水滴落在碧绿如翡的湖面,叮咚作响,如玉珠落地。
孔雀收了屏,扭过头来,一双迷死狗的眼睛,一张甜死狗的小嘴,一张令狗魂牵梦绕,魂飞魄散的的桃花面。
“色狗,偷窥人家洗澡,不对,偷窥鸟人洗澡。”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不是色狗,我是傻汪,我也不是有意偷窥你洗澡的,我只是碰巧路过,无心打扰。”一脸无辜。
“哦,真是狗嘴里吐出了象牙,天大的笑话啊。”一腔讽刺。
“我没有骗你,你这厮真是蛮横无礼。”七窍生烟。
“哦,你偷窥便是有礼了。”执拗反驳。
“哼,懒得理你,真是狗遇上鸟了,说不明白。”说着便甩起尾巴走掉了。背后断断续续响着孔雀的牢骚。
傻汪没走几步,便听见近处一极细腻甜蜜的语声,“适才是我的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她一直那样。”
傻汪不自主地扭过头去,只见那孔雀和刚才那位一般美丽,或是更胜一筹。痴痴地看着,眼中火花四溅。
傻汪邀她到白骨长凳上坐坐谈谈。四面乌云睁着眼,竖着耳,聚拢着。
傻汪与她仅一拳之隔。四周空气升温到能蒸干河水的地步。
“你叫什么名字?”一阵风吹过,那孔雀眨巴着眼睛问着。
“我叫傻汪。”傻汪憨憨回复着。
“傻汪?真是个令鸟一听便永生难以再忘却的好名字,是吧,狗狗。”
傻汪憋红了脸。接着反问到“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花雀。”捋着美丽的羽毛。
“花雀,真是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名字,简直是听一遍便会深深爱上。”动情的吐露着。
乌云嘀嘀咕咕,笑着。
傻汪眼神移到花雀眼神上,眼神撞到了一起,擦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火花。
相互对视了几秒钟,河水汹涌,乌云密布。
一个闪电,虚空中突然一个鞭子甩了下来,狠狠摔到傻汪背上,顿时肿胀。
傻汪被打的嗷嗷直叫,直往凳子下边钻。
渐渐河水平息,烟消云散。
傻汪试探着露出一只长耳,扭着圈听了听,才露出头颅,钻了出来,孔雀已没了踪影。
傻汪自从此事后,便天天闷闷不乐。
“这地狱真不是狗待的地方。”
一次打捞浮尸,傻汪耙住了一只充满鲜血的大长胳膊,那血胳膊硬拉不动。快吓死狗了,那胳膊竟一使劲把傻汪连狗带耙带进了肮脏不堪的臭河中。傻狗拼了命的往岸上游,狗刨式游泳,大喘着狗粗气。
“救命啊!”狂叫着。
那只手狠狠将傻汪往河中心拽。
“救命啊!救命!”
无计于力。傻汪挣扎着被拽进河水中心的漩涡中,沉沉的陷进了乌黑的河水中。
天堂 天堂㈠
当傻汪再睁开眼时,只见四周仙雾缭绕,香气扑鼻。
“哇!我升天啦!”傻汪惊喜地言语着。
傻汪在天池湖畔的玉质仙椅下,得意地扭动着嘴巴,惬意地眯着眼吹着嘴巴上的几根胡须。
“好姐姐,今儿可就热闹了啊!”
“那自然是,各路仙家都来这仙游园玩赏,怎不热闹?”
三三两两的仙女甩着袖子,扭着屁股朝仙游园走去。
傻汪一听这等趣事,便激灵直竖双耳,一只大眼圆睁着如同一只大红灯笼,里面烛火幽幽,光彩烁烁。
傻汪起身,前伸爪子 后翘屁股,尾巴左摆右摆。
我也去看看。傻汪迈着狗步,悠闲自得地在仙雾中踱着,跟着各路仙家朝仙游园去了。
仙游园门外有一黑脸长胡,面目狰狞的检查卫,看着比阎王还恐怖。
“慢着,此园禁止畜生进入。”说着指了指立在一旁熠熠生辉的牌匾。
傻汪一脸愁苦,满眼羡慕看着园内的景致。
“太人眼看狗低了,这天堂一点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傻汪被撵到一旁,看着缓缓进入园子的各路仙家。
“衣冠锦绣,华丽优美,多美好啊!”憧憬之际,傻汪Bing狗了一声,好像是被电光击了一下狗脑袋,想了一个再好不过的狗主意。
傻汪觅了一处仙人居所。
“这还没我的狗窝看着阔气!看看这茅草屋顶,破败篱墙。”
傻汪闪身进了茅屋,里面倒没有人,怕是去参园了吧。
等傻汪再出来时,已是头戴锦帽,身披华绸,脚蹬玉靴,手持一柄纸扇,满足地站在门前用纸扇扇动着,真是好一派人模狗样。
“春光妩媚,柳影妖娆,夕阳无限好。来游仙园,狗走人道,快乐多逍遥。”傻汪踱着狗步唱着小曲,可真是鸡红了眼,狗得到升天了。
傻汪大模大样走到门口那个黑壮汉检查卫那,高抬着狗头,狗嘴得意地扭到一边,尾巴在裤子里又蹦又跳。
“仙家请进。”黑壮汉有礼问候着。
“恩”傻汪得意地应了一声,语调上扬。
傻汪进了园,里面仰有琼楼仙阁,俯有清湍绿河,中间是谈笑风生的各路仙家。
“此等大会可是千年一遇啊!啊哈哈!”满头白发,一派仙气的老者笑道。
“可不是嘛,呜哈哈!”一脸欢喜,捋着胡须的道长笑答。
“听说吃了这园子里的天堂果可以增加法力,延年益寿啊!”老者添了句。
“哎呀呀,我等可要好好美美享用一番啊,嗯哈哈!”道士笑的前仰后合。
傻汪坐在一旁竖着耳朵谛听着,眼睛一眨一眨,眼珠左转右转。成群结队的仙女披着彩裳,端着果子和茶水走来。
送到傻汪面前的是一盘天堂果,一盏天堂茶。傻汪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伸出指爪拿起果子送进了嘴里,那果子香汁甜液,清脆可口。
“且慢且享用,你看你这一副饿死狗的模样,啊哈哈!”白发老者对傻汪说笑着。
傻汪惊得连忙摸了摸藏在裤子里的尾巴,才舒展地继续吃着。不多时一盘子果子已消灭干净,进而又拈起那盏茶递进了嘴里,美滋滋地吸着,吱吱叽叽作响。那仙茶一股酒气,吃罢便两腮泛起两朵红云,真是醉了。
㈡
吃罢,傻汪慵懒地倚在仙椅上,一股燥热袭上心头,傻汪胡乱地撩拨着衣服,后来索性干脆摘了仙帽,脱了仙服,甩了仙靴,也真是麻了。
傻汪的模样毕露无遗,一条卷尾垂睡在背后,两只充血的长耳耷拉着,一身长毛在仙雾中飘摇。
白发老者朦胧醉眼中眯着这傻汪,笑道“这家伙,咦哈哈!”
“狗!他是一条狗!”
“道长,快看!酒后现原形,他是一条狗!”白发老者和道士连忙撤离,独留傻汪在椅子上迷糊着。
等傻汪再醒来时,已被挂在一棵参天槐树上,被仙绳五花大绑,尾巴垂的死长。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你这畜生,仙游园岂是你等可以进的!”一个头戴官帽,身披官服,一副官相的人拿着鞭子站立在傻汪面前叫嚣着。
傻汪瞄见那只鞭子便心生悸怕,龇牙咧嘴。
“把今天看门的给我叫过来!”官爷道。
看门的早已在拥挤的各路仙家身后瑟瑟抖动等候多时了。
“你是怎么检查的,这等狗模样也没看出来,凡夫俗眼,我看你已经不需要在这仙界干下去了,还是趁早转世投胎做人去吧!”说着,那个黑壮汉便被三五成群的仙卒架过头顶朝转世投胎河奔去了,不一会儿,便传来哇呀呀的惨叫声。
在傻汪闭着眼痛苦想象之际,一鞭子已抽到他的身上。
“嗷!”
“这是第一鞭,打你偷上天界!”那官爷道。嘴角肌肉扭曲纵横。
“嗷!”
“这是第二鞭,打你私闯仙宅!”官爷又道。脸部肌肉抽动。
“嗷!”
“这是第三鞭,打你乱入仙园!”官爷再道。咬牙切齿。
傻汪挨了七七四十九鞭,身上鞭痕累累,毛血迷糊。
紧接着各路仙家排成长队,一个接一个往傻汪身上唾口水,边吐边骂道“畜生!”
傻汪身上血液与唾液交融,脸上汗水与泪水交横,最后昏死了过去,也许是痛的昏死的,也许是恶心屈辱昏死过去的。
三五成群的仙卒也把他架过头顶,径直朝转世投胎河奔去了。
人间,傻汪降生到一个黑脸乞丐窝里,样子玲珑可爱,五官整齐,四肢健全。父母取名为狗儿,说是贱名好抚养。这狗儿天生怕绳子,果子的,整天东躲西藏,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到处偷食吃。
一个深秋的夜晚,傻汪在偷食吃的时候被一条明晃晃悬在房梁上的绳子给活活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