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唐苑
历史的沉沦下必定会孕育出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生命。
而我,作为一棵历经沧桑的黑松,早已将根深深扎进脚下的这片广袤的土地——大唐皇家上林苑。
唐苑坐落于古城西安东南处杜陵塬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条件使得这个地方幽静闲逸,这也正适合我这颗老松在这里颐养天年。我的根系盆节交错成网,牢牢地紧贴大地的每一寸肌肤,势如破石而出展臂迎客是我每一天的生活状态。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年龄,但人们会用手臂拥揽我的腰身去感受我的苍老。原谅我已不再拥有年轻时刚健有力的躯体,但粗壮的树干足以证明岁月在我这里留下了无声的痕迹。我誓死守卫着这片灵魂净土。
循着水声,你会看到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卷挟着流动着的、跳跃着的生命的气息。虽然没有李白诗句里“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雄壮气势,但那湍急的流水飞奔而下,带着上苍赋予的灵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我的身体,涤荡着我的心灵,这就是我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啊,生命力与活力从此体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那落入地表的水花溅起颗颗细珠,是我额头渗出的汗水;而水幕后隐藏着的就是我那一颗温热的心脏。没有人原意揭开这层像面纱一样的水幕,探索后面的神秘,他们只会怯懦地站在瀑布前,摆出一个又一个造型,但其动作又如此拘束,生怕被我一个热情的浪花卷走。说来也有趣,如果真有人能够像当年吴承恩《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一样,拥有面对瀑布一跃而入,发现水帘洞洞天的勇气,说不定他早就成就了一番伟业。
幸运的是,我现在还拥有一个完整的血肉之躯。请你环顾四周看看我的兄弟们吧,他们早已敞开干裂的胸膛,犹如活化石一般,胸膛里的血肉早已化为灰烬,空洞洞得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暴怒地撕碎眼前的一切,企图吞噬一个又一个迷失的人类,让他们到地下回归自然,感受生命最本真的状态。而不是不知羞耻的在他们的伤口处摆出矫揉造作的造型,着实厌恶至极。
顺着磨盘小路蜿蜒而上,路旁的河水中成群的金鲤鱼畅游其间,追逐嬉戏,生趣盎然。栓马桩,饮马槽,石缸、石舀等尽收眼底。有的时候真想回到大唐,去看看那个朝代的盛世风貌。“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我期待与大唐人民能够有如此自然美妙的邂逅,更期望美丽温婉的大唐女子能够倚在我的怀抱中乘凉。其实现在我也不孤独,我有柳树姑娘相伴。她用纤细的手指为我用百花酿造甘醇蜜酒,坐在石凳上,一饮而尽,顿觉神清气爽,年轻了许多。不知道什么是醉,只是看到在朦胧的月色下,月光如丝绸般流动到饮马槽内的泉水中,旋动着,漾到我的心里。
娇嫩的人类,请稍微降低你高贵的姿态,用你们手掌的肌肤去感受这坚硬的磨盘带给你们的冰凉,去触摸那奇石细腻独特的纹理,感受历史长河中大唐的风韵残存的温度。坐惯了柔软沙发的你们,还能否习惯从这坚韧的硬度中感受到中国几千年屹立不倒的民族的脊梁?
我的身体迎着的方向是唐苑的东南方,在广阔的高地上,我俯瞰了这里几百年,见证了正前方这片土地的变迁,它的名字叫做——白鹿原。宽阔的深沟,东三环与南三环在此交接,巨大的桥墩撑起路面,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再往东看,一道莽原平地而起,一片片绿地规划齐整,它就是白鹿原。陈忠实老先生笔下的白鹿原虽然与目前现实中的白鹿原相去甚远,但这位作家已然让白鹿原这个地方深深刻在每一个人的心目中。也许你读过小说白鹿原,看过电影白鹿原,也许你在西安,也许你在别处,也许你对他陌生,也许你对他熟悉,但祖祖辈辈在他身体上辛勤劳作繁衍生息的黄土地儿女,却为这个地方留下了永远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与《白鹿原》一起活着,与白鹿原一起活着。我多么想为这片土地上劳作的人民送去一片阴凉,但我发现阵阵浓烟从工厂立起来的烟囱中冒出让我不寒而栗,遮挡了我的视线,那么刺眼,呛鼻。
还好我有我的孩子们在努力净化着着污浊的空气,他们早已被移栽到一个莲瓣形瓦盆内,美其名曰盆景。话说盆景艺术在唐代开始起源,一直在皇家备受宠爱。他们自现山水本色,中国古代文人更是个个有此嗜好。每一个盆景皆形态各异,充满坚贞刚劲的气息,拥有幽新的枝叶,松、竹、五针松、慈竹等应有尽有。“爱此凌霄干,移来独占春”。他们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间尽显自然之灵气与精华,不是肆意的生长,也不是中规中矩,而是浑然天成,与周围景色完美融为一体。没有过多的贪念,让他们自守一片方圆;不甘停滞堕落,让他们向上不断开拓,直参苍穹之遒劲气魄。
山水鸟鱼,花草树木,在唐苑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如此完整的生态景观形成了一个纯天然绿色氧吧。我暗自庆幸自己能够远离城市的喧嚣,扎根在这片净土。每天清晨起来一睁眼,被清新空气环绕,听百鸟啁啾妖娆,看绿树成荫,万顷波涛,顿觉拥有了天地,神清气爽。忙碌的人类,请停下你急匆匆的步伐,从辛勤的工作中走出来,投入到这片神圣的净土。张开双臂,拥抱自然,脚踩我喷张的脉搏,面对我湍急的血流,鼓足胸膛,发出你们似秦腔嘶吼般震天的呐喊——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