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的雅集
犹记得某个周末,我们一行人来到蒋先生家中小筑作客,到处搜罗学术经典的眼睛突然迷茫了,如堕五里雾中。幸亏只是眼睛迷茫,耳朵还很灵;而人在迷茫处终要拨云见日的。
禅的雅集“楚楚姐,你已经去拜访过多次了么?”
“也没有,这是第一次……不过听前辈说,那可是位‘易经大师’啊!”
“不止呢,”另一位卓哥哥补充道,“儒释道无一不通,国学大家呢。”
易经大师?国学大家?地铁上,蒋先生被说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似的。
其实,蒋先生的家并不太大,第一眼即可以看尽客厅,开门就是。等到我们挤坐在客厅沙发上时,第二眼又可以看尽厨房和浴室彼此之间的走廊,以及蒋氏夫妇的房间。最先接待我们的是蒋夫人。她衣着素朴,似乎有些寡言,柔情举止中却多是炽热的态度。她忙接过了我们带来的水果,忙叫我们坐下沙发歇息,而后切了几个橙子,剥了几根香蕉,煮了几回清茶,换了几次垃圾袋……忙这忙那的,不在话下。或许是出于压轴和悬念的匠心,蒋先生姗姗来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呀你也快坐下吧,和同学们一起来听我讲课!”我们禁不住笑出声了。蒋夫人倒很平静,只略微地颔首,搬了一张方凳坐下。
“大家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嘛?”于是我们依次报了家门,尤其要轮到卓哥哥的时候,我抢白说,这位卓哥哥是学哲学的,很懂《易经》!蒋先生摆了摆手,诶,“易”可不容易。
刚才我是最后一个听话入座的,进了门就一直在找一个叫“书橱”的东西,一如我经常能在大大小小的国学类社团习见的那种:《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金刚经》《妙法莲华经》《易经》……我的眼睛在疯狂地找寻,却是茫茫无所见!楚楚姐在我的撺掇下也观察了几分钟,白了我一眼说,可能这就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吧,孟子也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暗想,这还真是,虽然我不咋看孔孟的“儒”,常看金庸的“侠”,但道理是相通的:无刀胜有刀,不也是武学的最高境界?
沐浴春风之间,我的确没有听到蒋先生把太多生涩的“之乎者也”拿来嵌套,反倒是以一些生动鲜活的例子为引,注入了自己以往的阅读体验和人生智慧。印象比较深的是他的一个譬喻性设问:如果用弹弓去打鸟,你该用的是泥丸还是金丸?语境是讲很多成功学砖家,基于企业动员的目的恶意曲解国学原理,其结果是物化了国学,使之成为洗脑和钻营的手段,而国学其真正的精神熏陶意义便不复存在了。(那时,沙发上的听众在内心鼓掌……)
卓哥哥不甘一味做听众似的,发了个言:先生,在我考研复试成功前,我是最后一名考进去的,那个时候心里很慌,特地去庙里占了一卦,结果是“既济”,后来真的就成功了,感觉好神奇,缪斯多垂青我!蒋先生笑答道,这就是“种善因,得善果”哇,你有佛缘并不是靠缪斯,而是你自己使你自己心中有了“佛性”。
唔,佛性。我差点听成了佛系,——或许是因为我宠惯了自己。陶居士选择了“结庐在人境”,其实也就是避世找不到寓所,更何况在全球化的今天呢。蒋先生还提到不少自己在美利坚那片异乡土地的旅居经历。“你们呐,还要多走出国门看看,这样看问题才更全面!”
“好了好了老蒋,你看你,”蒋夫人说话了,“我今天泡了几种茶,你说说看。”
“就这一种吧。”蒋先生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讲太久了,都没顾着喝上一口……凉茶。
“又错了。是四种。”蒋夫人眯起眼睛笑了。
我,我居然喝了四种茶?这个问题,直到天黑离去之际,仿佛还带着浓淡不一的禅意,久久留在我这老茶客的唇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