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围巾
又一次出门去见我的闺蜜B小姐。在我们俩彼此的世界里。我是她的A,她是我的B。而A和B几乎总是要同时出现的。
见面的地方,依旧是离我家不远的商场。对于两个已婚有娃的女人来说,在有限的时间里血拼并不是我们的目的,絮叨和述说才尤为重要。那天她梳了侧边的麻花辫,戴着黑色贝雷帽和宝蓝色圆框装饰眼镜,身上穿了深蓝色大衣搭配了墨绿色围巾。这让我在人群中总能一眼便看到她。我呢,除了焦糖色羊绒大衣,奶茶棕围巾,其它的搭配都是黑色。几乎可以从我们俩的装扮就能看得出来,作为B的她和作为A的我,其实是多么的不同。
这让我想起2005年我在宿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个微微仰着下巴,优雅的吐着烟圈,慢悠悠的问道,你是哪里人的那个她。正是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女生。
她绝不是仅仅是另一个我,而是填补了我性格中最缺乏的那一部分。理性,果敢,自由和不羁。
我的母亲,对我一贯严格。高中毕业之前,我几乎没有穿过裙子,当然,这一桩并不能算在母亲的头上,不过是小乡镇过于闭塞的原因。她对我的严格表现在:吃饭不能大声,筷子不能插在碗里,夹菜只能夹自己那面,看到熟不熟的人都要打招呼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至于放学不能晚归,在我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所谓,女孩无社交,在我家可能体现的尤甚。我从小一直是佼佼者,一片夸赞中长大。在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中,并没有经历过大的挫折和磨难,直到没考上高中,父母才知,对我过分严格的管束,让我这个众人眼里出类拔萃的乖乖女,走上了一条叛逆之路。这叛逆造成的代价可以说十分“ 昂贵”,父母亲自然是有整治我的法子,拿让我告别学业,去毛纺厂当女工来做要挟,我自然是很怕的。一想到才刚十八岁的我,从此将变成和小学同学一样骑着自行车风里雨里去上班的女工,便觉得人生了然无望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叛逆呢?最终只能按着父母设定的路线,继续做了乖乖女,按部就班的上高中,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回顾我这一路走来,曾经叛逆的时候,初中时瞒着父母报了职业技工学校招考,应是第一次想早点离开他们的约束。到大学毕业,放弃做教师的资格,非要来北京求职,应是人生第二次叛逆了。
B小姐和我大不相同。她并没有跟我详细说过母亲对她的管束,只说她人生中最困顿的一个阶段,是父母离异的时候,困顿之极,找不到心的出口,无所适从,于是和母亲一起开始信教。我只见过她母亲的照片,50多岁却依旧从骨子里向外散发着优雅的女人。目光温和,但却笃定。我知道B和她的母亲是一定是可以平和对话的。经历造就了她们坚强的内心。这一点,我和母亲无法做到。母亲的世界里一直充满了各种矛盾以及不确定,她像一只惊弓之鸟,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活着,也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虽然有时候也期盼着蓝天,但一旦打开笼子让她飞走,她最多扇两下翅膀,最终还是会选择继续呆在笼子里自顾自的唱歌。她把性格里的倔强,脆弱,敏感和不安全感全部都遗传给了我。分毫不差。我用了人生1/3的时间去对抗母亲遗传给我的这些敏感以及不安定感,但如今我30出头,依旧不敢说,我已经变得理性果敢了。
我问B, 为什么她会选择我做朋友?她说,喔,大概是因为你有着和我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换句话说,你是我不曾认识的我。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选择我做朋友。我说,我和你不一样吧,恰恰是因为你和我有着同样的的志趣,才会和你交好吧。她不置可否。
今天,当我细细想来,原来她是对的。所谓soulmate,并不是简单因为志趣相投而走到一起的,是我们比对方还要更加了解彼此,因为那正是我们自己身上所缺失的部分。
当我和先生吵架之后,气鼓鼓的去找她时,她可能并不会像别的女性朋友一样,跟我一起去痛斥老公们有时候让人多么头疼,而是会以在一个男性的,旁观者的身份去疏导我,说,你看,这就是生活啊婚姻的本质啊,我给你分析一下诸如此类等等。我曾调侃她,吵了架找你,那简直如同又跟先生吵了一架一般一样的生气。她听罢总是笑起来。但当我觉得人生迷茫,失落,痛苦的时候,总是她以一种男性的视角告诉我要成熟,理智的去看待那些人生各个阶段的问题。这些对于人生的哲学式讨论正是她与众不同的那10%的闪光点,也正是这10%让我们一起走过十三年。
那天,我俩在Wagas聊了许久许久。她叫我闭上眼睛,我则乖乖的闭上了。我知道她一定有礼物要送给我。这么多年,每一次见面,我都会收到大大小小的礼物。有时候,是笔,本子,书,信纸,信封,有时候,是她手作的银制品,布书封或者笔袋,有时候则是各种材质的书签......每一件,都送到了我的心里。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热爱的人,一个是老弟,一个便是她。”看到喜欢的东西,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你肯定会喜欢,然后哪怕自己的东西不买,也要愉快的掏腰包“,这就是我们对待彼此的态度。
“DADA,可以睁开眼啦!“ 桌子上是一条装在袋子里的墨绿色围巾,和她脖子上那条,一模一样。看我有些困惑,她不好意思的解释说,知道我们都喜欢这条墨绿色的围巾,但是这个月实在太穷,所以买了一条,然后一分为二,我俩一人一半。我听了先是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拿起来那张放在围巾上的深蓝卡片。翻开来,上面工整的写着,“Dear A,Merry Chrismas”。我体内的荷尔蒙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始作祟,眼眶变得湿热起来。
这是一条有着“long long story”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