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近黄昏

在去敦煌的时候，随行的人就在那里讨论着敦煌值得一去的景点。我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想着，似乎生命中除了行走，便没有了什么。在行走中，总会有一些磕磕绊绊，但那些总会过去，也总会慢慢习惯。就如同现在，要离开的人，挽留不住，听天由命。看着窗外，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听到了这样一句：“大漠戈壁上的落日最为壮观啊！”回过头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是啊，夕阳无限好……

“外婆，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饿不饿啊，我去给你做饭吃啊。”

“不饿不饿，您歇会吧。”

那是八年前，父母将我托付给您，那时候我是五年级的样子，也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姑娘，生性顽劣，并且还受不得委屈，要是别人说一句不是，便要哭鼻子，经常惹您生气，现在想想真的是少不更事。您住的屋子是五六十年代那种用泥、稻草、沙子和石头堆砌而成的，自我安慰一下是有着淡淡的古朴气息，其实我们都知道，在家家小洋楼建起来的时候，您是多么的无奈，算起来，像这样的屋子您起码也是住了数十年之久了吧。屋子前有些果树，后面是一片片小小的竹子林，有时候从远远看，不失为一块隐逸的宝地。八年前，您看着还是挺硬朗的，头发虽说有些发灰，但是您的精神还是很好的，养了鸡和鸭，也种了几块地，菜园子里都是满满的蔬菜，您勤劳，所以菜都长得很好。有时候会帮您担一担粪，拎一桶水，跟着您一起在菜园子里忙碌着，那时候大多是黄昏时分……

“外婆，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路上累坏了吧，坐车也是真够折腾的，赶紧歇会啊。”

“还好还好，就是转了几趟车，头都转晕了。”

“嘿嘿，回来一趟不容易啊。是要来看看我这个冷清的人啊。”

八年后，我成了归人来探望您，小屋子还是那个小屋子，只是没有了鸡和鸭，只是银白的头发触目惊心，只是单薄的身形撼动心扉……从包里拿出了为您挑的一件衣服，您拿着，眼里都是笑意，穿在身上试了试，不停地说着，“这衣服颜色好，样式也好”，“我大外孙女会挑哦”。第二天，您逢人就说，“我大外孙女给我挑了一件衣服。”还穿着让邻近的友人看了看，我静静地看着您，尽管眼睛已经浑浊，皱纹已经成为印记，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您的笑，您的幸福……什么时候人就变得容易满足了？怕是年老时，人就变得容易满足了，就容易感动，容易幸福了。

“现在好多路都修好了。都铺上石子了，出门都方便了。”

“哦，那也好，下雨的时候，您出门就好多了，不会是一脚的泥，还小心翼翼地怕摔倒了。”

“是啊是啊，你家和你二姨家之间都路都修好了，开车直接就到了。”

老人笑着，还是那样的温和。 古稀之年早已过，这时候的老人家是不是应该儿孙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了？每每过年的时候。老人家都是极为快活的，一天到晚不是在二女儿家唠嗑就是在小女儿家久坐，要么就是拉着儿子拉拉家常。好像有着说不尽的话，又好像什么话都没有说过，老人家总是开心的，就像是找到了归属感……等过完年，家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又冷清了，老人家的眼睛都是黯然无光的。 中秋前一天晚上，母亲打电话来说舅舅不回来了，外婆感觉没有吃饭一样，无力的坐靠在床上，好失落。过了一会儿，大姨打电话来说舅舅会回来的，还有嫂子和我的小侄子也要回来的。外婆挂完电话，嘴边是掩饰不了浅笑……想起来，老人家总会静静的坐在门边，眼睛不太好使，耳朵还是很好的，在听到有车子开动的时候，总是会伸着头张望一会儿，一直都是这样，我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次。我回学校的时候，外婆说：“你这一走，我又冷清了。要经常打电话回来啊。”看着外婆，心里真的是说不出来的滋味，老人家是明事理的，知道这个社会就是金钱社会，但是那种落寞还是每一次都让我体内的血液不停降温。

外婆应该也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徽州女人了，外公在我还没有来到人世的时候便离开了，外婆是一个人拉扯着一大家子的，后来儿女成家，外出谋生，老人家也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品着春去秋来，一个人看着花开花落。外人也是夸外婆的好，可是这样的人生是平淡而带着悲剧色彩的吧。孤独是一种境界，享受孤独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超越，老人家是超越还是停留，我不知道，但是很可贵，老人家没有因为这样的孤独过分难过，而是有着一种自强，一种忍让，一种豁达，当然还有着慈爱。过年前期的腊月，老人家会托人买一些鸡和鱼，然后腌制成腊鱼和腊鸡，挂在房梁上。通常情况下我是回去最早的，老人家就指给我看：“这个是你家的，那个是你二姨家的，还有那个是你舅舅家的……放高点好啊，老鼠吃不到，猫也吃不到的。要是猫吃了，你们就没得吃了。”老人家也总是算着日子，什么时候二女儿回来，什么时候外孙子回来，又什么时候儿子回来，这样算着，这样盼望着……老人家还喜欢跟我开玩笑。

“什么时候出嫁啊？外婆还想喝杯酒啊？”

“我还在念书呢，还早呢。”

“是还早啊，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不在了？”

“肯定在，外婆身体好得很。”

“不行了，人老了咯。”

我坐在归校的车上，想着敦煌之行因时间问题而错过的落日，我想，怕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