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读《随园诗话》(191)
卷五(三二)
明洪紫溪自言:“三十年读书,才消得胸中‘状元’二字。”陋哉言乎!如欲状元之名副其实,则“状元”二字,胸中不可一日忘也。如倚状元为骄人之具,则“状元”二字,胸中不可一日不忘也。何待读书三十年哉?味其言,紫溪自以为忘,正其终身不忘之证。同年钱文敏公《胪唱第一口号》云:“自惭才出刘蕡下,独对春风转厚颜。”其胸襟出紫溪上矣!
洪紫溪,(资料缺)
消得,消得,汉语词汇,亦作“消的”,释义,1、需要;须得。2、值得;配得。3、禁得起。4、享受;享用。
钱维城,(1720—1772),清朝官吏、画家。初名辛来,字宗磐,一字幼安,号纫庵、茶山,晚号稼轩,江苏武进人。乾隆十年状元,官至刑部侍郎,谥文敏。书法苏轼,初从陈书学画写意折枝花果,后学山水,经董邦达指导,遂成名手,供奉内廷,为画苑领袖。曾随乾隆帝在木兰围场狩猎,帝以神枪殪虎,命维城绘图刻石纪事。著有《茶山集》。
胪唱。科举时,殿试之后,皇帝传旨召见新考中的进士,依次唱名传呼,为“胪唱”,也叫传胪。元方回《涌金城望》诗之三:“胪唱曾叨殿上传,末班遥望御炉烟。”
刘蕡(音fén),字去华,昌平人。父勉。唐宝历二年进士擢第。博学善属文,尤精左氏春秋。文宗即位。大和二年策试贤良曰:……时对策者百余人,所对止循常务,唯蕡切论黄门太横,将危宗社。言论激切,士林感动。时登科者二十二人,而中官当途,考官不敢留蕡在籍中,物论喧然不平之。唯登科人李郃谓人曰:“刘蕡不第,我辈登科,实厚颜矣。”
本人翻译:
明朝的洪紫溪说:“三十年读书,才能够消除孜孜于胸中的‘状元’二字。”这真是不入流的陋语俗言啊。如果想自己的状元之名副其实,则“状元”二字,胸中不可一日忘记。如果把状元之名作为傲视他人的资本,则“状元”二字,胸中不可一日不忘记,何必待到读书三十年之后?仔细体味洪紫溪说的话,他自以为忘记了状元二字,其实,正是其终身不忘的证据啊。与我一年参加科举考试的钱维城在考取状元后写的《胪唱第一口号》诗中说:“自惭才出刘蕡下,独对春风转厚颜。”其胸襟出乎洪紫溪之上啊!
真老实人言:
谦虚,有真谦虚,也有假谦虚。明朝洪紫溪之言,咋看是谦虚,实际上则是自夸。袁枚直言,假如要使自己的学问配得上状元的名号,则必须时刻不忘用状元名号鞭策激励自己不断学习;假如仅仅是把状元的名号作为傲视他人的工具,则必须立即丢弃状元的名号,不必待到读了三十年书以后。由此我想到的是,一个写诗的人,怎样对待诗人这个称呼?如果说是为了表达情感、抒发情怀而写诗,则应该以诗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时刻不忘自己是诗人,一切作品都要对得起诗人这个名号。如果说仅仅为了诗人的名号而写诗,矫揉造作无病呻吟,那么,还不如早早停笔,去做点其他有益于社会和自己的其他事情。